3．17可怜之人
办公室楼走了一圈没有找到汪平，却看到郑建拎着茶壶跑进跑出的忙碌着，林小米拉着纪梵跟了上去。走进会议室，林小米发现是信访办科长的竞选。台下坐了一溜的领导，不过林小米只见过一个肥头大耳，郑建叫他催处的那个处长。
林小米的目光被一个女人吸引了，她坐在评委席正中央的位置，四五十岁的年纪，暗红色的羊绒大衣，白色的羊绒打底衫，下面一条黑色的及膝裙配上同色的打底袜，看上去挺有气质。女人的皮肤还是很白晳，一看就是长期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边上有个男人不时凑到她耳边说两句，她也不时点点头跟他轻声交谈着。林小米看了看到她前面的牌子，上写着田玉珠三个字。郑建一身黑色西装毕恭毕敬站在角落里，不时走过来给评审台上的人添个水什么的。林小米想听一听郑建给那个人写的讲稿，拉着纪梵坐到了一边。最后一个竞选的是找郑建写稿的郭台，稿子写得非常精彩，讲完以后下面掌声雷动。林小米朝郑建的眼神看去，寂寞、忧伤、失落，眼角似乎还有泪水。
“你说郑建其实也挺可怜的，是不是？”林小米有点心软了，堂堂一个北大法律系毕业的七尺男儿，现在竟被呼来唤去当成服务生使。在场所有的人都有座位，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身影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你不一直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纪梵反问道。
“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林小米白了纪梵一眼。
“我同情他又没用，他家这样的环境能到这步已经算不错了。”纪梵无奈地叹了口气，郑建从小到大就是典型的好学生，只可惜好学生在现实的社会里一点不值钱。学校里老师会教你知识，现象和科学，但不会教你人生是什么？他会的事情就只有学习考试。他的父母来自最底层，每天都在为果腹而忙碌，能够传递给他的也只有最基本的干活才有饭吃，或许在父母要他听话，懂事，不要吵闹时，就已经把他的天赋一点点抹杀了。这正是印证了那句岁月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当然也有人愿意把它解释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万事可以有因有果，但却未必有答案。这些东西，纪梵觉得要让从小在童话中长大的林小米完全明白，还需要她经历更多的阅历。
科长的竞选结果在议论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了，竟然真是找郑建写稿子那个叫郭台的人当选。林小米就看见郑建的脸色，像极了霜打的茄子，紫里透着黑，黑中带着紫。为了鼓励新上任的科长一起吃个工作餐，有人提议去陈卓阳的外海酒店。林小米在心里暗骂了句“去四星级的酒店里吃工作餐”。
搭着车子到外海酒店，门口马上有人引着众人进了一间包厢。酒店餐饮部的经理点完菜后，恭敬地鞠了个躬后才退到包厢外面。林小米看到他用手机拨通了个电话，然后朝那个说道“陈总，市政府的田主任在三楼的包厢跟信访办的人用餐，你要不要下来打个招呼？”林小米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什么，餐饮部的经理只说了句“好的，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直觉告诉林小米觉得他口中的陈总很有可能就是陈卓阳，林小米决定留在这里等。趁空在走廊里转一圈，酒店的生意非常好，每个包厢里面都是高鹏满座、灯火辉煌。谈话声、碰杯声，嘻笑声、打情骂俏声，各种高谈阔论混成酒店独一无二的交响曲。
二十多分钟后，林小米看到陈卓阳带了一男一女两个穿着西装工作服的员工进了包厢。陈卓阳先跟田玉珠打招呼，然后敬酒、碰杯、喝酒……八面玲珑、游韧有余。最后轮到郑建时，催处长要给他介绍，陈卓阳摆了摆手说了句：“我们是同学”。
郑建尴尬站起来，应了句：“是啊，我们是高中同学。”
“大学也是同学，不过不同系，十多年的朋友了，催处可要照顾照顾我同学啊！”陈卓阳把手搭到了郑建的肩上，手触及那件劣质的西装，他动了侧隐之心。李子枫都可以化解，他也没有必要和郑建搞得跟仇敌一样。
“一定，一定。”催处心里一惊，马上点头称是。外海酒店的手有多长，他还是很清楚的，：
“陈总，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北大的吧？”田玉珠对陈卓阳还是有几分欣赏的。在这些大部分只会吃喝玩乐败家的富二代里，陈卓阳凭自己的能力考上北大是实属不易了，外海酒店在他的管理下也是有声有色。
“是啊，我是计算机系的，他上法律系。他比我厉害多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还是我们那一届的高考状元呢。”陈卓阳伸手拍了拍郑建的肩膀，故意表现得两人关系很亲近。
“陈总真是年轻有为，来，来，我敬你一杯。”催处察觉了风向的偏离，连忙拉着陈卓阳转向。
“哪里，哪里，我就混口饭吃而已，哪能跟催处比，以后常来啊。”陈卓阳达到目的侧过了身。
“小郑，你进信访办多久了？现在负责哪一块。”催处觉得已经成功把风头转掉了，没想到田玉珠突然插进话来。
“三年多一点，在接待处。”郑建马上回答道。
“奥，那你今天怎么没参加竞选？”田玉珠朝郑建看去，天庭饱满，气色润泽，鼻子略略偏大、牙齿整洁、身材挺拔、不胖也不瘦，虽然身上那套衣服一看就是廉价货，但整个人还是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相当不错的感觉。
“我……”郑建犹豫了，这个千载难缝的机会，他犹豫着该不该告状说催处不让他参加。
“是，是，我前几天还叫他竞选来着，这孩子太谦虚了，说自己资历最浅，想再锻炼两年。”不等郑建说话，催处先出口把话堵死了，林小米注意到郑建的眼睛马上变得要吃人一样的冒火。
“人才就该好好用，放到重要的岗位上去，只有我们的队伍充实了，才能更好为民众服务。”田玉珠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也从郑建移缓缓移到催处身上，官场里的这种小技俩，她当然见得多了。
“对，对，田主任说得是，来，来，我敬你一杯。”催处只能不断地转移话题。
田玉珠拿起杯子轻轻碰了碰，不动声色，面带笑容微微呡了一口。陈卓阳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把话题扯到了杯中的红酒上，说是从波尔多进口过来，还开玩笑地劝田玉珠多喝一点可以美容，然后借口有事先离开了。田丽珠又问了郑建很多关于工作和学习上的问题，郑建也一一答复了。林小米对田玉珠的分数加了不少，她想也许并不是每个当官的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连续两天加班没有来，今天再来找李子枫时，家里没人。林小米和纪梵决定去陈卓阳那边找找看，却意外碰到郑建在陈卓阳的办公室。
“你要金秘书的手机做什么，我问到了，两个号码在这里，全名金正勇。”郑建递了张纸过去。
“谢谢，没什么，拉点生意呗，你放心，不会让他知道是你给我的，他是不是汪书记的秘书？有没有汪书记的私人号码？”
“是的，汪书记的专用秘书，两个人的关系极好。汪书记你就别打主意了，我弄不到他号码。”郑建摇了摇头。
“我这么多酒店，招待招待政府的几个会议住宿，你觉得还不够水准吗？”陈卓阳找了个借口，唐伟红反查到一个手机号，他想确认下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
“这些事情都是田主任安排的，你不跟田主任很熟嘛。”
“问个电话号码来放着备用，行吧？”
“行，反正你别说是我给的就行。”郑建点了点头，手机号码虽说是保密的东西，但能查到的人太多了，所以一般也应该没什么事。
“知道，放心吧。”陈卓阳点点头。
“其实应该我说上次谢谢的。”郑建在心里叹了口气，陈卓阳一句两人是同学，催处这几天对自己都客气不少。
“其实我们是同学，而且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是不是？”陈卓阳放下了身段，虽然他目前没什么需要郑建帮忙的，但也许有一天会用上。
“是啊，以前的我太不成熟了，或者应该说是我们？”陈卓阳给了台阶，郑建自然顺着下了。
“是我们。”陈卓阳笑了笑，“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唐伟红一会儿也会过来。”
“下一次吧，田主任叫我帮忙给她儿子辅导一下功课，要中考了。”
“奥？”陈卓阳脸上有丝意外，随后说了句“那以后有空常来。”郑建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你有没有发现，他好像可以把任何人都变成他的朋友？”林小米对于陈卓阳这种人来熟的性格，她以前觉得这人很烂，但现实却是他的这个性格非常吃得开。林小米觉得陈卓阳就是天生的商人，他的生意肯定会做得很成功。
纪梵直接黑了林小米一句“那是别人看上他的钱。”
“他又没给人钱。”
“这次没要，下次呢，别人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而已。”
“你在吃醋。”
“谁要吃他的醋。”
林小米跟纪梵争辩，结果两个人竟然吵起来，从酒店一直吵回到家里。洗完澡后，背对背各睡床的一边。林小米睡着了，纪梵却怎么也睡不着。是的，他就是吃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身边都不知道换过多少女人了，林小米竟然还对他如此牵挂。说是去看李子枫，可她每次都拐弯抹脚往陈卓阳那跑，前几天更是甚至听到她在梦里叫着“阳阳快跑”。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林小米早上醒来，看到纪梵睡在另一边根本没有来哄哄她的意思，她伸腿过去踢了纪梵一脚。
“有你这么道歉的吗？”纪梵睁开眼皮看了林小米一眼，又闭上了眼。
“明明你是自己小心眼好不好？”
“还嘴硬。”
“你不会哄哄我啊。”林小米撅了撅嘴。
“怎么哄啊？”纪梵的唇覆上来，手开始解林小米的睡衣。
“每次你都用这招。”林小米气乎乎推开他。
“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知道不？”纪梵整个人压上来，根本没给林小米反抗的机会。现任的男友带着她每天去看旧任的男人，这叫什么事？纪梵觉得自己似乎把事情变得太复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