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我突然患了急性脊髓炎,下肢几乎瘫痪。虽经治疗基本痊愈,可仍然处于落魄状态,心里烦躁不安,看一切都不顺眼。我好想逃离这个让我烦恼、痛苦的地方。
六月的一个周末,我补课回来,对妈妈说:“我想去外婆家,那里是我年幼时常去的地方,给我带来过许多的快乐。”
一切都准备好了,可是爸妈不放心,不同意我离开家。我更烦躁了,心想:“你们越是不让走,我就偏要出走!”
妹妹在姐姐房间,似乎总在盯着我。姐姐也在家里,目光不时地瞄着我。她们平常是很少待在家里的,今天却是破例,两个都在。老天也像是跟我作对似的,忽然哗啦哗啦地下起大雨来,让我不能动身。我一个人待在房间偷偷地哭泣,眼泪就如屋檐上的雨水,不停地滴落。
雨停之后,我的无名火却依然没有停。太阳火辣辣的,楼下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我的脑门也随之热了起来。我把满腹的牢骚写在纸上,放在床头的枕巾上。
太阳公公疲倦了,要下山回家休息了。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往外望了望,见没人,就背上包,轻轻地带上门,向楼下走去。
到了马路上,我环顾四周,都是相似的路。我犯难了,去哪里呢?去外婆家吧,他们一问便知,又会把我弄回来,岂不是白跑了吗?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去别的地方!到哪都行,就是不能让他们轻易找到。
我拿出电话手表,翻出号码,拨了过去。“外婆,我想你了。”可是没聊上几句,就故意挂了,没跟外婆说要到哪里去。
此刻,孤独、空虚、寂寞……就像迷魂的幽灵,将我团团围住,让我透不过气来。我边跑边哭,恨不得把心中的烦闷都倾泻出来,把痛苦倒个一干二净,让自己轻松起来。
黄昏了,蝉在树上烦心地叫着,青蛙也在凑着热闹。我的脚已经开始发胀发麻了,口也渴了,肚子也饿了,手表也早已被我扔掉了。路过了多少家商店,可是都已关门了。我的眼睛里满都是平常爱吃的饭菜。
累了,我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坐下来,身体缩成一团,呆呆地望着天空,心里百般的无奈。
一位素不相识的叔叔走到我的身旁,向我问这问那。我顾不上什么礼貌,无心回答他,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身边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烦躁和不安再一次袭上了我的心头,将我变成了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叔叔伸过手来,把一瓶水和一瓶杨梅罐头递给了我,说道:“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我没有搭理他,东西也不接,只想逃离这让我痛苦难过的地方。
不知是谁报了警,警察叔叔也来到了我的面前,向我询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我把头埋得低低的,任他们询问,就是不作回答。才刚刚退去的烦躁又重新涌了上来,炸弹终于爆炸了——我抬起头愤怒地吼道:“你们别这样假惺惺的好吗?我不想跟你们说话!我要离开这个地!”
“小妹妹,我们带你去派出所好吗?”警察叔叔说道。
我拼命地摇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们又带我回去,岂不是徒劳一场吗?可是我扭不过警察,还是被带上了警车。
窗外的景象越来越感到眼熟,一会儿,我被带到了兴隆派出所。爸爸、妈妈、姐姐、妹妹都在那里等着。
警察打开了车门。爸妈站在我的旁边。我硬着头皮,做好了被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可是出乎意料,事实不是这样。爸爸紧绷着脸、又紧闭着嘴,一语也不发,只是用怜悯的目光望着我,用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额头。妈妈皱着眉头,半晌不说一句话。等了好一会儿,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可是欲言又止,随即转过脸去,从眼角上流出串串泪滴来……
姐姐在一旁站着,起初也不说话。看着爸爸妈妈的神态,她矜持不住了,慢慢走近了我,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妹妹,你为什么产生了离家出走的想法呢呢?你知道你这一出走,爸爸妈妈妹妹还有外婆他们对你是怎样的牵挂吗?我们连饭都没吃就立马出门四处找你。”
“妈妈以为你去了外婆家,打电话给外婆,还被外婆劈头盖脑地骂了一顿。骂得妈妈眼泪婆裟。为了你,妈妈受了多大的委屈啊!你不是最想外婆了吗?你想过没有,外婆在骂过了妈妈之后,又有多么的牵挂你?并且怎能安然入睡?”“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生病期间,妈妈在医院日夜陪护着你,照顾着你,爸爸又是怎样地为你奔波,为你操劳啊!”
……
姐姐一边说着,又一边抽泣着。尚未来得及缷妆的脸,已被泪水冲花了。
我慢慢转过身去,看到妈妈抖动着肩膀,泪水也如下雨似的,在不停地滴落……
过了一会儿,姐姐用手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问道:“记起来了,你连午饭都还没吃,是不是饿坏了啊?走了这么远,脚痛不痛?”
此时,姐姐的话,如寒冬里的一团火,烤在我的身上,瞬间融化了我心中的冰雪,勾起了我对住院期间的回忆……爸妈怎样设法给我治病,又怎样耐心细致地照料我,还努力劝导我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的情形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爸妈为了我,付出得太多太多啦!他们丝毫没有怨言,也从未发过什么牢骚。而我现在,为了逃避现实而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不仅没有给他们以应有的报答,反而还辜负了他们,给他们和社会带来了这样的麻烦。我实在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姐姐妹妹的牵挂,对不起外婆的疼爱,对不起那位陌生叔叔的帮助,对不起两位公安警察!是家人们的关爱和社会上的各种好心人的热情相助,让我又重新回到了这个温暖的家庭。我要常怀感恩之心,感恩亲人,感恩医生,感恩社会,感恩这个和谐的时代!
皎洁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月光射进屋里,照在大家身上,显得那么温和和恬静。我的心儿,亦如这天空的月儿,雯时明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