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案情迷离

        夜已深。

        西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分管刑侦副局长王大壮缓缓步入会议室，脸色凝重。伸手拉开会议室的一张凳子重重的坐下。王局个头一米七零，中分头发，身材偏搜，皮肤黝黑，四十四岁，眼角却有了深深的鱼尾纹，小眼睛，眼神犀利，看人的眼神仿佛一道聚光电筒发出的光束。不管再忙碌，王局都一身正装。今天也不例外，上身一件灰白色短袖唐装，裤子亦是灰色，熨烫得笔直，脚上的布鞋一尘不染。见王局来了，吵吵嚷嚷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侦查员打起精神，接受领导即将委以重任。

        “大家安静，现在开会！”刑警大队长文章身材肥胖，梳着中分头发，喜欢穿丝绸长衫，说话一字一顿、有条不紊，“同志们，这么晚了召集大家开会，客套话不说，就是研究今晚章程街文理巷子23号中山小区4栋1404号杀人碎尸案。和往常一样，大家不要拘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现在请各位畅所欲言。首先，请刘海先汇报现场勘查情况。大家做好笔记。”

        “八月十五日下午，分局值班室接到文安路辖区刘老太报警称，章程街文理巷子23号中山小区4栋1404号租客长时间失去联系，出租房房门无法打开，可能遇害。随即，文安路派出所迅速出警，到达现场核实后与刘老太所报属实。随后，分局值班室要求我们出勘现场。”现场组探长刘海声如洪钟，嗓音略带沙哑，端起茶杯大口喝了杯茉莉花茶，清清喉咙继续介绍，“鉴于案情重大，我们到达现场后，在房主的同意下，选择的是撬门进入。现场是一套三居室的居民住宅，房间东西走向。”

        “大家请看现场草图。”刘海手指身边的一张用支架支起的手工绘制的现场图。

        “大门撬开后是六十平方米的客厅，客厅摆设简单，没有发现异常。客厅左侧分别有一个公共洗漱间，洗漱间宽十五点六米，洗漱间有被人打扫的痕迹。洗漱间右侧是三十六平方米的厨房，厨房内没有发现一把刀具，厨房也被人清理过。紧邻厨房右侧是一件二十八平方米的次卧，房间无异常。次卧外是饭厅，十五平方米，无异常。饭厅旁左右两边有两间卧室，左边为面积较大，三十五平方米，室内摆设简单，无异常。饭厅右边则是主卧，进入主卧，进门左侧是一间十三平方米的洗漱间，洗漱间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最后我们进入主卧，这是犯罪中心现场。主卧进门左侧与窗台平行位置放置一宽一米八，长二米一的铁质大床。床与窗台距离一米。床体颜色为白色，床上铺有八益床垫，床垫为暗红色，床垫上是白色床单铺就，被子和枕头两个均为白色，材料有布，有纱。床单、被子、枕头上血迹斑斑，地上多处滴落血迹。死者为男性，无法判断年龄，死者头部、躯干、四肢皆被肢解。死者系裸尸。死者仰面朝天放置在大床中间，死者四肢均用铁链缠绕，接口处用铜锁锁住。头部被利器砍断，颅骨被砸烂。脸部因尸体腐败已无法辨识。躯干被肢解，然后排列成躯干状摆放在床上。双眼珠被挖走，生殖器被人切割后不知去向。整个尸体肢解后又被组合成“人”形状。死者已经高度腐败，体死亡时间还有待于法医进一步根据尸体状况作出判断。现场没有发现与死者有关的随身物品和资料。现场情况大致如此。如有必要，我们还会复勘现场。”

        介绍到中途，刘海不断的喝水，叙述也没有平时那么连贯、简洁，居然还咳嗽了几次方才介绍完毕现场情况。

        听完现场情况，大家眉头紧锁，有的大口喝茶，有的猛抽一口烟，有的不以为然，有的一脸恶心。

        “法医，尸体被肢解的切面平整还是粗糙？勘查时提取的血样分析了吗？有几种？”王局长若有所思，说话时语气显得沉闷，“是否只有受害人的？血样送检了吗？死者的死亡时间？”王局连珠炮的发问。

        “报告王局，凶手肢解尸体形成的切面相当平整，凶器应该相当锋利。血样已经连夜送检，具体情况支队法医室还没有反馈，结果暂未出来，”法医吴磊大声汇报。吴磊个头不高，头发乱蓬蓬的，就像冬天的杂草，一脸苍白，脸上总是挂着人世间的忧伤，开口说话时声音尖细，穿在身上的衣服总是偏大，像一只大口袋罩着的小东西。吴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从现场提取情况看，结合我们的初步分析，估计都是死者的血迹，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嫌疑人受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尸表特征来看，鉴于尸体已经高度腐败，结合现在的高温天气，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以上。”

        王局眉头皱得更紧，形成的褶皱，仿佛可以拧出水。

        “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或者毛发吗？”王局一面发问，一面吸了一口大队长文章递过来的一支红塔山香烟。烟雾从鼻孔中涌出，向四周散去。

        “中心现场以及客厅、厨房等都被人细心打扫，我们都没有提取到指纹或者毛发。我们一点收获都没有，遇到了高手。凶手显然具备丰富的反侦查经验。”刘海说完后，将头埋得很低，好像一个初次见老人婆的害羞的小媳妇。

        “死者身份落实了吗？外侦的报告摸排走访情况，”大队长文章充满期待的望向重案一组的钟大林。

        钟大林，中国人民大学刑事侦查专业的高才生。大林不仅文凭耀眼，自身也是一米八五的高个，皮肤白皙，说话中气十足，喜欢穿笔挺的白色衬衫，无论在忙碌，衬衫总是熨烫过，没有褶皱，人显得干净利索。大林平时说话出口成章，加之平时写得一手好字，见人彬彬有礼，刚到单位报到时，就吸引了不少女同事的眼球。钟大林并不以名牌大学为骄傲，而是主动摘下光环，分配时主动放弃市局政治部的优越岗位，向市局提出到一线锻炼的要求，短短三年，先后破获李湘系列爆炸案，吴广系列抢劫、强奸案，张成杀人焚尸案等一批有难度有影响的大案要案，深得王局和文大队的赏识，乃可造之材，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大林探长礼貌的向王局、文大队点头示意，“我们接到分局指挥室指示后，按照王局、文大队的工作安排，我们随即进行分组，我们2人一组，总共分了17组人员进行走访。我们以案发现场为中心，连夜对整个小区进行了大面积的走访、调查，特别是死者租住的中山小区4栋以及紧邻的3栋、5栋住房，包括对房主刘老太以及中山小区物管方做的大量细致工作。中山小区总共分为16栋，总人口在4000户左右，入住率达到百分之七十，及2800户。目前，无法突出死者身份。根据房东刘老太介绍，一年前，租客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自称是中介介绍过来的，对于每一个月2000元的租金没有异议。对方出手阔绰，一次性付清了三年的全部租金72000元以及8000元的保证金，总共支付了80000元现金给刘老太。中介也具体不详。男子说话时彬彬有礼，对自己的职业三缄其口。刘老太见钱眼开，对于男子是身份、职业也不以为意，租房时竟然没有要求对方留下身份证或者户口复印件。至于电话或者传呼机，男子也没有提供给刘老太。”钟大林停顿了一下，见没有人提出问题，继续介绍，“物管方也没有提供有效信息。整个小区没有配备监控录像，只是安装了周叫红外线报警装置，没有留下死者在小区活动的影像资料。我们对所有保安进行了询问，对于死者没有一点印象，死者应该步行进入，没有开车进入的记录。我们目前只是将邻近的3栋、4栋、5栋住户纳入走访范围。现在，我们已经走访了三分之二的住户，除开没有入住的，我们大概还有四分之一的住户没有访问完。我们走访的结果，包括对死者所在的4栋住户的询问、调查，均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死者身份至今无法落实。接下来我们将继续调查走访余下的住户，一旦发现线索，立即向领导汇报。”

        王局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又或许太过疲倦睡着了。大队长文章要求余下的人员继续发言，广开言路。

        “关于无名尸体的协查通报，我们已经传真市局刑侦局，同时，我们安排专人将周边几个市、县跑完，看能否及早解决尸源问题。针对现场情况，考虑发现尸体的现场为案发现场。”副大队刘能向大家介绍了外围情况。

        “我做一点补充，房东刘老太之所以报警，除了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租客，也没有接到过租客的电话以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邻居方太太在一个多月前打给她的一个电话说，一天晚上房间里有尖叫声和来回的走动声。由于邻居方老太太到山东的女儿家去了，没有联系方式，我们暂时联系不上方太太。因此，这条线索暂时还无法核实。”钟大林补充道。

        “杀人动机图财？奸情？报复？挖眼珠、拿掉生殖器的理由？碎尸为何又拼成人形？为何用铁链锁住切断的四肢？”大队长文章若有所思，向对大家说，抛砖引玉，又像是自言自语。

        大地静默。天上群星眨着鬼眼，冷漠的望着黑暗中的芸芸众生。

        两天的倾盆大雨虽然将街道冲刷得七零八落，树木也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歪歪扭扭，但酷热并没有因此消退。天气依然闷热，没有一丝风，人们仿佛被丢进了熊熊燃烧的锅炉里，热得火烧火燎，确又无可奈何。

        时间已是凌晨四点。

        白天辛勤奔波的老百姓这时正做着香甜的梦。

        许多夜游的动物在黑暗中窥视，眼睛发出荧光。偶然窜出的动物呈现出黑影，打破寂静的夜。很快，又陷入死寂。远处，断断续续又汽车开过时发出的声音，汽车在路灯下变得模糊。

        刑警大队的会议室的椭圆形的桌子上的几个玻璃烟灰缸的烟头堆积如小山，不大的会议室烟雾缭绕。侦查员们已经两个通宵没有合眼了，眼睛布满血丝，汗水湿透衣衫，一个个仿佛工地的打工仔，一身汗臭。大家浑然不觉，不以为意。凶案仿佛巨石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喘息不得。大家各抒己见，讨论异常激烈。

        “死者应该有相当高的收入。我一月的工资就是三五牌香烟，不过555元。死者居然预交了80000元的房费，出手阔绰，应该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刚刚警校毕业分配到刑警大队的愣头青，也就是我本人没头没脑的插了一句话。

        “石秀的想法是经过思考的，一语中的，相当不错。这对于划定被害人群无业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条件，”副大队刘能向我投来鼓励的眼神，继续说道，“说不定这会成为案件的关键点，案件极有可能在这个点突破。”

        “嫌疑人碎尸的手法，像菜市场的杀猪匠吗？”见领导如此鼓励，大着胆子再次抛出不成熟的观点，发言后发觉手中的钢笔沾满汗水，太紧张了。

        “杀猪匠诸如此类的，凡是懂点解剖学的行业，都具备碎尸技能，这起无名氏被杀案中手法尤其突出，是值得考虑的一个侦查方向。”现勘的刘海深表赞同。

        “目前，最主要的是解决尸源问题。”副局长王大壮依然眉头深锁，“围绕尸源我们需要做更多的工作，包括附近市县的协查通报。我个人觉得对于最近三年以及邻近市县的案件串并也是相当重要的，最近三年是否发生有类似手法的案件？”王大壮端起心爱的青花瓷茶杯喝了一大口碧潭飘雪，又继续说道，“外围调查仍然需要继续，暂时将现场封查，理清思路后复勘现场。如有必要，请求上级技术部门支持。”

        “同志们，这是一起恶性碎尸案件，发生在市中心。凶手分尸但不灭迹，杀人从容，消失也从容凶手胆大妄为，明显就是在向我们公安机关叫嚣。凶手至今现还在逍遥法外。大家都很辛苦，但案情重大，刻不容缓。这是一起报复杀人案，至于是情杀，仇杀，或者变态杀人，我感觉应该大胆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大家都非常辛苦。我代表分局党委谢谢大家。接下来的工作将异常繁重，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凶手从茫茫人海中揪出来绳之以法。”

        王大壮像往常一样，声情并茂的做着战前动员。王大壮说道动情处，右手握成拳头使劲的在桌上一捶，“公安队伍乃国之利器，而刑警乃公安队伍的一把尖刀。我们是一支召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队伍。同志们，不破此案，我们誓不收兵！”

        侦查员们齐刷刷的站起来，异口同声的应道：“不破次案，誓不收兵！”

        “散会。”

                              龙泉剑客

                    二O一七年七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