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坏掉的杨梅

    去年父亲节的晚上,我买了一盒杨梅回家,想着倒出来洗了再泡盐水,不小心掉了一颗在地上。弯腰去捡时,突然恍然想起一件多年前的旧事,于是写下了下面的这些文字。

    那一年开学,去学校领回新课本,照例一回家我就把语文课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篇《我爱故乡的杨梅》中对杨梅的描写深深地吸引了我。

      作者描绘出来杨梅的细腻柔软,红嫩的果肉,熟透后甜津津的味道,没有一样不引发着一个孩子对美食的向往,尤其我是一个特别喜欢甜食,又特别喜欢水果的人。

      那些年,父亲正做着水果批发的生意。在那个物质尚不丰富的年代,我从小就拿各种水果当零食,可是读了书才发现竟然有这样好吃的东西,我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不行我要让我爸找来让我尝尝。

    于是我找到父亲,指着书上的文章问他这杨梅哪里有得买我也想吃。父亲告诉我还不到季节,就是到了季节我们那里也没有,因为湖南不产杨梅,所以家里没得卖,要到很远的地方才有。   

      听完之后我失望极了,难过了好一阵。后来学到那一课时我整堂课都没啥感觉。回去还跟父亲叨叨的讲过一句,反正吃不到,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小孩子过一阵也就忘了。     

      好多个月后的一天,一放学回到家,饿了的我直接去厨房找吃的,进厨房就发现桌子上有个盒子,里面用袋子装着一堆圆圆东西,袋子还装了几层。

      我隔着塑料袋摸了摸,软软的像吃的,但又不敢打开,因为家里从小教育我们不是自己的东西别乱动,我看了又看还是没动,在厨房里喝了碗粥就出去疯了。   

      晚饭时间父亲回来了,一见我就笑着说:我今天要圆我们家千金一个梦。因为父亲刚从外地回来,听见他这么说,我也乐了,忙问父亲是不是带了好玩的东西,因为儿童节他没在家。

    只见他走去厨房里,解开了我先前看的那个袋子,倒了一堆果子样的东西出来去洗,洗好了端了一大盆子出来,对我说:来尝尝,可甜了。

    我一听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一口咬下去又马上吐了出来,叫道:难吃死了,又骗人,坏爸爸!讨厌死了!气鼓鼓地就把果子扔了,也不理他。   

    这时只见他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了一下,品了品又吐出来,自言自语地说着:噫,这么快就变味了,在九峰买的时候还试过甜才买的,看来这东西真容易坏。边说边就拿着那一盆东西出去了,回来就剩个盆,估计是扔了。

    吃饭时他才又小声说起,他在九峰路过,国道边有人卖杨梅,特地停了车去买,还是试过甜才买的,知道我不喜酸。试好了用袋子装好,回到车上怕一路颠簸坏了,还用箱子再装一下,谁知道回来还是变味了。这东西真不经放,季节又短,下次再去不一定有了。     

    我接口道:原来杨梅那么难吃,我才不要吃了,下次别买了,浪费!那书上写的东西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别的地方的,但是不管哪的我都不要了。         

    很多年后,第一次在广东看到新鲜杨梅。朋友买的,洗了招呼大家吃,说很新鲜又甜。童年的经历让我本能的抗拒,经不住朋友劝,才拿了一个。但一口咬下去的味道确实还不错,于是跟人聊起了童年的的经历。

    朋友听完后告诉我说:可以是天气太热了,又装得太多,怕弄坏了又密封装着,回到家也一直捂在袋子里,不透气所以捂坏了。不过可见老人家是很想保护好带回去的!这东西是够娇嫩的。

    那一瞬间我想起父亲自言自语的神情。突然明白,当时最失落的应该是他,那份失落里有对孩子的爱,有一颗帮孩子圆梦的心,有份父爱的沉默。

    事隔多年,再想起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您那么用心,只为圆一个我自己都已经忘记的心愿。而我愚钝得多年后才能通过别人的解释方能体会。现在想起当时对您的责怪,我的心中无限自责。   

    如今您已离开数年,每次清明去看您,为了不让妈妈难过,我都尽量控制自己少掉泪。

    可是爸爸,你知道吗?没有爸爸的女儿再也没有了野蛮任性的资格,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男人会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包容我。

    又到了杨梅丰收的季节,也又是一个父亲节。我多想还是那个被您举得高高坐在您肩头的小女孩,多想还能吃一个您为我买的杨梅。多想再感受一下那被父亲疼爱的感觉,可是一切都只能是想想了。

此时的我只能仰望着天空对您说一声:父亲节快乐,天堂里的爸爸,我想您!您的女儿永远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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