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宁问过内务府,他本来想换条新裤子,结果内务府告诉他,这条裤子做条新的要三千两银子。
旻宁听到这个惊人的数目,心里就抽抽了一下,暗想大概是皇家御用,上面花纹精深繁复,又要动用宫廷织造,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给我打个补丁还能穿。
内务府的大太监回了声喳就要退下,旻宁连忙又问:这打个补丁,要花费多少银两?
内务府管事连忙又跪下回禀:陛下,您这个破口不大,打个圆补只需要五两银子。
道光皇帝咽了口口水,他又想起前几天自己想吃面片汤的事了,皇帝自己嘴馋,想吃碗面片汤,结果内务府这帮子蠢奴才回禀说:御膳房做不了,为了做这口面片汤得新造个厨房,采买预备专用的厨具和特聘厨师,预计要花费白银六万两。
旻宁都给气乐了,说你们去外面找个小铺给我叫个外卖成么,也就几个铜板,我进宫前吃过,结果半天后内务府又回禀说没找到皇上说的那家小饭馆,想是皇上入宫时间长,它拆了。
道光皇帝大怒,一气之下,说朕不吃了,然后说出了那句:朕向来不为口腹之欲而滥费国帑的名言。
想到那碗面片汤,道光皇帝又来了气,拎起裤子就走,直奔皇后佟佳氏的寝宫,心想五两银子,给你们赚,不如拿给我老伴儿缝缝补补。
走到景仁宫外,老远的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走进宫去,却发现除了皇后,还有成贵妃钮祜禄氏也在,想是姐妹俩没事走动闲聊些八卦什么的才如此欢乐。
道光皇帝摆了摆手,示意皇后和贵妃不必拘礼,一眼瞥见桌子上放了满满一盘西瓜,此时盛夏,皇帝走的本就干渴了,于是顺手拿起一块就吃,入口脆沙冰甜,想是在井水里冰过了的,吃了两块方才发现只有自己在吃,忙挥了挥手:你也吃啊,别光看朕一个人吃。
皇后与成贵妃都含笑不语,皇帝很是奇怪,问:你们怎么不吃,这么冰甜的西瓜,别浪费啊。
皇后这才欠身道:宫中惯例,嫔妃们每日可享用一个西瓜,成贵妃怕我孤单,来寻我说话,就带了他们宫里的西瓜过来一同分享,陛下进来之前,我们都已经食用过了,陛下尽管独自享用。
旻宁一愣,心说这哪是共同享用,分明是自己宫里吃不了,抱着西瓜出来串门子,这群败家老娘们儿,一碗面片都得六万两银子,这每日一个西瓜不知道得多少银子,朕有多少家当叫你们这么吃。
心里想着,表面上不动声色,转过身就悄咪咪的让大太监通知内务府把这每天一个的西瓜的福利给取消了,从此大家都没西瓜吃了。
这时候成贵妃起身行礼告辞,眼看着她出了景仁宫,皇帝连忙掏出自己的那条裤子,用什么材料补,用什么颜色的料子,用什么丝线,补丁什么形状,总之是拎着裤子给老伴儿出了一堆的主意,提了一堆的要求。
皇后频频点头,一边答应着一边从梳妆台上拿出了水晶老花镜,又着宫女去翻自己的旧衣裳,看哪块料子剪下来符合道光皇帝的要求。
从景仁宫出来,道光皇帝有了深深的满足感,你看看有后妃就是好,一个皇后就给我省五两银子,那么多后妃一人给我补一件衣服,这得省多少银子。
回到寝宫已是戌时,皇帝忽然就有点饿了,平常这个时候,他会让小太监出皇城去买几个烧饼回来,今天回宫晚,小太监就没去买烧饼,于是左右就问皇上今天要不要吃点什么?
道光皇帝此刻手里刚好拿着本奏书在看,是钦差大臣林则徐的八百里加急。
正看着,被小太监这么一问还真饿了,想想烧饼真真的是吃的够够的了,于是就问在旁边伺候的大太监:去,给朕问问,这会起火烧锅,给朕做道冰糖肘子要花多少钱。
大太监一愣,心说皇上今天是怎么了,不前两天刚念叨不为口腹之欲浪费国帑,怎么这大晚上的就突然要开大荤。
皇帝问了,他也不敢言语,连忙去御膳房询问,过了一会,回来禀告皇上,说御膳房说了:这做一道冰糖肘子没多少花销,一个只要纹银五十两。
道光皇帝一听就怒了:你们是真当我是傻子是么?老子当初做王爷的时候也是吃过猪肉的,不但吃过猪肉,还看下人们买过猪肉,这老百姓买一斤猪肉就十几个大钱,怎么到你们这就给我翻了这么多倍,为什么这么贵,再给我去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把你们做成冰糖肘子。
过一会大太监哆哆嗦嗦的回来了,还带着内务府管御膳房的主事,进来噗通就跪下了,他说:皇上,您可不能冤枉我们啊,我们那猪贵,是有贵的道理的,这普通人吃的猪是养在厕所边上,吃的是泔水,皇上您吃的猪,那喂的是贡米,喝的是玉泉山的泉水,每天还有固定的人给它按摩,这五十两银子一斤猪肉,真真的是成本价啊,奴才们可是一点都没虚报。
道光皇帝看着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掩饰无奈和尴尬,只得低头又看林则徐那道奏折:即以船炮而言,本为海防必需之物,虽一时难以猝办,而从长久计,以不得不先事筹维。粤东关税,既比他省丰饶,则以通夷之银,量为防夷之用。从此,制炮必求极利,造船必求极坚,每年所需白银……。
道光皇帝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个,比他们的冰糖肘子还要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