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脸红

晚上,楼下的女人带着小女孩T来串门,孩子们坐在垫子上堆积木。二女儿故意捣毁了她的房子,女孩T很生气告诉妈妈。很快孩子们继续玩积木,我坐在一旁看着电脑。左侧余光看到女孩T偷偷打了一下二女儿,然后大哭。女孩T被妈妈责问是不是打妹妹了,T回答“没有”。我感到很震惊,孩子一直在哭,我心潮涌动,但是没有指出女孩的说谎。

二女儿委屈地哭着,我过去安慰了她,准备了牛奶,抱着她。等到女孩T回家,我对着二女儿深情地说:“爸爸刚才看到了T打你,是她不对,她还说了谎话。”

更让我震惊的是,在我说这些的短短几秒钟,女儿抬头盯着我,眼睛泛着泪花,脸色红润,就像初恋时男孩向女孩表白时那种害羞。女儿瞪着大大的眼睛听着,然后我抱起她,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小孩子需要大人的理解,我从她特别的表情中可以看到反馈,她感到了被接纳和理解,很幸福。

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我一度十分忧郁。在农村老家,隔壁邻居经常串门聊天,我还在看书,记得拿着一本A4纸大小的英语沙龙,里面夹着厚厚一叠崭新一元钞票。

邻居坐在我旁边的凉席闹着家常,偶尔问我的情况,不知什么时候我放下了书。让我震惊的是当我拿起书后发现那一叠钞票没有了,邻居神情自若地继续闲聊。我猜测就是他拿的,更让我震惊的是他居然泰然自若。我顿时压抑了,我不好意思当时告诉父亲我钱没有了,也不好意思在脸色上表现出来丢钱的异常,我压抑着情绪。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也不好意思在邻居走后告诉父亲,直到今天,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而我今天决定通过文字回顾这段经历,是被今天这一幕刺激到了,我的女儿受了委屈却没有人理解,当我主动理解她时她是那么的满足。一个孩子,小时候心理上的一个空洞是会影响一生的,我不希望孩子因此内心多了一处暗礁。

而我没有这么好运,当年我心里头的那处暗礁差点要了父亲的命。

还是那个夏天,在邻居也是我的伯父偷走我书里钱之后,我情绪低落闷闷不乐好几天,正好有一天炎热无比,看到我不开心,父亲以为我是想游泳。于是父亲,我和弟弟去了河边,我拼命地跑向沙滩,想尽情发泄心中的苦闷。很快我和弟弟下水游泳,水流湍急,我仰泳漂流得有点远,弟弟出现状况游不回来了。我浑然不知!这时父亲去救弟弟,我努力往岸上游去。艰难到岸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帮助父亲和弟弟,我大声朝远处的人们求救,但是却喊不出声音。

父亲和弟弟终于被旁边的村民救了上来,而且是被后来购买我们家老房子的女人救的(几年后这个女人因为邻里纠纷喝农药自杀了,听闻消息后我十分惋惜)。当父亲面色苍白瘫倒岸上时,我一片恍惚,我没有哭没有庆幸地安慰父亲弟弟。我只是陌陌地跟着大人们回到村子,我内心充满了悔恨和罪恶感。我明白,这一切源于那天书里的钱被父辈顺手牵羊。

一个人内心的暗礁会成为某种创伤影响一生,但愿不再发生在女儿身上,孩子脸红的那一刻我明白她释然了,我帮她搬走了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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