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酒桌上,三人行,晚兄、刀兄和我。

晚兄人送雅号晚集,江湖上成名较早,师承何派,不知,江湖绝学乃是“短、平、快”,这不是武林封的,是他自己封的。

所谓“短”,是他用的武器很短,貌似是一种类似匕首、短剑之类的武器,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他从来没示过人,但是威力极大,相隔数丈也能杀人于无形,一剑穿心,快极。

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窜天老祖的门下,窜天老祖我见过,我在《故事新编〈桃园三结义〉》中还写过他,不过他武功平平,我想晚兄是把他的绝学给发扬广大了。

所谓“平”,是说晚兄的武器甩出去都很平,犹如用水平仪标过一样,平静如湖水,但威力惊人,就像平湖下面暗潮汹涌一般,有内力、有厚劲。波澜不惊,轻描淡写,却又步步惊心,摄人心魂。

当然能做到这一步,必须要快,所以晚兄第三个绝招是快,整个武打动作,酝酿已久,成竹在胸,一气呵成,犹如醇酒,甘洌酣畅,没有任何阻滞。

酒桌上,刀兄和我经常这样夸他,他总是微微一笑,像是很满意,但又平静如水,我一想到他平的绝学,心里暗暗吃惊,修为不浅,修为不浅。

我转脸又看了看刀兄,我俩相识不久,但一见如故,至于他的师学渊源,我搜遍了整个武林,也不清楚。

但看他风流倜傥,一副洒意江湖的态势,我觉得他应该是个散客,按理说,像他这样文雅之人,使的兵器应该是个什么名剑才对,但他却独独用的是一把刀,自封为“红尘刀客”,仔细分析之,大概有三层意思。

第一:红尘,这证明他留恋凡世,并不像他外表那么洒然,他在这凡世中肯定还有牵挂之事,让他恋恋不已。据说他有几段缠绵悱恻的情史,不是他自曝,别人也无从知晓。

第二:刀,他的武器是刀,江湖上把刀耍得这么好的,我记得有一派,白眉大侠的“金丝大环刀”,但是刀兄的刀上既没有金丝,也没有环,而且他的眉毛也不白,据说白眉大侠收门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门人必须把眉毛用石灰抹白了,但是刀兄眉毛不白,所以应该不是。

再有就是屠龙刀,为剑魔独孤求败用玄铁所制,不知刀兄的刀是不是出自这一门,看他武功极深,不显山不露水,颇有独孤大侠的风范,我觉得有可能。

第三:客,什么是客?寄居是客,那也就意味着他不属于这里,但是如前所述,刀兄又贪恋红尘,那也就是说他在这人世间是既贪恋又游离。他想必是通了大道,知道“有既是无,无既是有”的上层心法,假以时日,功力必将大成。

介绍完他们两位,再说说我自己。

我呢?师承比较复杂,当然也可以说我这个人没有定性,东西学得也杂,样样都学一点,但样样不精。

要说我拿手的武功绝学,对不起,没有一个,都是些花架子,吓唬人还可以,一当真就完了。

好在两位仁兄不以我为累,处处提携我,江湖上有什么事,也喜欢带上我。

三个人经常在一块喝酒,在锤炼自己武功的同时,也喜欢谈谈江湖中事。

这不,江湖上有个万元悬赏活动,三人思考要不要派人参加。

晚兄多喝了几杯,把手一拍,说道:“要参加,要参加。”

“怎么参加,谁去?对方只让一个人去,又不让组团。”刀兄问。

晚兄说:“垫底去!”

我连忙应道:“我不行,我不行,我武功浅薄得很,都是花架子。”

晚兄胸有成竹,轻顺长髯,微微一笑道:“他们要的就是花架子。”

我扑哧一声,几乎把刚吞到口中的酒全部喷出,“晚兄,你这是埋汰小弟吗?”

“不不不,”刀兄在一旁发话了,“晚兄说得对,我把那个悬赏方案看过了,果真是个花架子,里面什么杂七杂八的功夫都有,听都没听过,我问了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线性代数、量子力学的度娘,才把对方的招数摸了个大概,不过要说那度娘”,刀兄说到这,眼睛放光,我知道他又念恋红尘了,“长得还真不赖。”

“所以就应该让垫底去,”晚兄对着我说道,“你不但武功杂,名头也杂,苏格垫底,别人一想,这他妈什么鬼?江湖上什么名头都有,就你这名头少见,所以先唬一唬他们。”

我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刀兄接过话讲,“你学得比较杂,看起来很耀眼,对方不知道底细,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兵法大要啊!”

刀兄说完这句话,我更确认他得了大道了。

“那我就去试试!”我说。

“去吧!”余下二人齐声道。

三天后,三人重聚,老地方。

“你练好了吗?”晚兄问。

“练好了。”我说。

“这么快!”刀兄狐疑。

“花架子嘛!手到擒来。”我有点儿骄傲。

“练给我们看看。”二人齐道。

“那好,献丑了。”我微一拱手,提步跳出圈外,一下子带倒了凳子,几欲跌倒。

二人齐齐叫好,“好好好!花架子就是花架子。”

我踉踉跄跄来到亭外一片空地,抽出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似棍非棍的武器,左打右边的树叶,右击左边的杂草,上扫下面的尘土,下卷上面的流云,指指点点,敲敲打打,把声响弄得很大,灰尘弥眼,电光火石,轰轰作响。

这样耍了一圈后,一个藏头裹脑,我把兵器收了,“唉呀!”我发出一声惨叫。

二位兄台关切心起,不顾黄沙弥漫,掩鼻来到我的跟前,“没事吧!伤到自己了?”

我嘿嘿一笑,黄沙中露出洁白的牙齿,诡黠说道:“没事,闹着玩呢,我假装自己受伤了。”

“不错,不错。”刀兄欣慰道,“你小子不错,声东击西,实虚相杂,真是花架子十足。”

“那能不能去打擂了?”我问道。

“可以了,你去吧!”晚兄讲。

我把兵器握在手中,向二位仁兄深施一礼道:“二位大哥保重,兄弟去也。”说完一蹦一跳地走了。

耳边传来他们两个的喊声,“拿下万元悬赏,别忘了回来喝酒请客。”

我回头大喊一声道,“知道了。”

声音传得很远,在峡谷里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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