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租客（下）
第二天，何文军从岸上回到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他看见母女俩儿还在忙碌着。他早上离开的时候，店里还是空荡荡的，现在这里却整整齐齐地摆满了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之类的。他同她们打了个招呼，正准备上楼，却被那母亲叫住了。她对何文军说：“咱这小店明天就要开张了，就我和阿美两个人，怪冷清的。你要是不出去，明天就下楼捧个场，如何？”
何文军说：“当然可以！我还能给你们帮忙呢！”说完这话，他斜着眼睛看了那女子一眼，原来她叫阿美，多好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何文军起床比往日要早一些。他走到楼下时，母女二人已经忙碌起来了。他看见案板上放着一大团和好的面和两盆盘好的饺子馅。阿美系着一条洁白的围裙，坐在那里擀皮。她的动作真麻利！纤细的小手握着擀面杖在案板上转几圈，一个饺子皮就擀好了。“好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何文军想。
这时，母亲走过来看着女儿擀的皮儿，皱起眉头来。她拿起一个，放在手心里看了看，立刻扔到女儿手边，说太厚了。又拿起一个，说太薄了，又扔回来了。这个太软了，那个又太硬了。不一会儿，擀好的饺子皮全都被扔回来了。
阿美一声不吭地将这些面皮拢到一起，用力地揉到一块儿，重新来擀。
母亲看见何文军，连忙招呼他下楼。她指着门前地面上摆放好的一条长长的红鞭炮说：“一直等着你下楼呢，昨天我买了挂鞭炮，你帮忙给点着吧！”
何文军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火柴，走到门外，将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爆竹声立刻四处响起。母女二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站了起来，愉快地看着门外乱飞的鞭炮纸屑。他看见阿美孩子似的用双手捂着耳朵，手上的面粉都粘在脸上了。
因为刚开业，生意冷冷清清的。大半天过去了，卖出去的饺子连十份都不到。母女二人有点焦急了，她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一看见有人走过来，就连忙站起来，准备迎接客人。可那些人要么进了隔壁的店，要么进来瞧瞧又离开了。
一个月过去了，饺子店的生意终于好了起来。客人越来越多，老顾客刚走，新顾客又来。本来不准备吃饺子的人，看见屋子里坐满了人，也就跟着进来了。阿美和母亲自然也就越来越忙了。
她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何文军就会下楼来帮忙。阿美的母亲总为此感到不安，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小心别弄脏了身上的衣服。
阿美和母亲一样，对何文军充满了感激，觉得他真是一个好人，于是整天“文军哥、文军哥”地叫着。
何文军呢？他是真心喜欢跟这对母女待在一起。她们让他体会到现实生活中的朴素和温暖。这种稳当的充实的感觉，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他便很少体会到了。
下午三四点左右，来店里吃饭的人就少了。阿美在这个时候就会坐下来，仔细地把当天收到的钱清点一下。这时，何文军就会搬个凳子坐在她旁边，看她数着一张张的零零散散的钱，仿佛那是他俩共有的财产。如果收入比往日多一些的话，阿美就会忍不住地微笑着对他说：“文军哥，今天收入很多呢！”何文军也会跟着她一起开心起来。
一天，阿美的母亲看到他们俩挨得那么近，她那双眼睛便从阿美脸上滑到何文军脸上，又从何文军脸上滑到阿美脸上。于是，她低下头来，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从那天起，每当看到他俩在一起，阿美的母亲就尽可能地寻借口离开。何文军最先察觉到她的心思，他暗中对母亲感激起来，却也只管装作糊涂。阿美呢，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却后知后觉的，当她也明白过来的时候，便觉得害羞极了。以后每次看见何文军便会有一些慌张和扭捏。
李秀英呢？她觉得何文军变了，尽管他们每天还是想方设法地偷偷见一次面，可她觉得他跟之前的何文军不一样了。
之前，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总是万分不舍地目送她，直到她转弯看不见了才离开。现在呢？她一转身，他也立刻转身离开了，像是着急回家似的。
当她把自己想法告诉他时，他没有安慰她，反而不耐烦地地怪她胡思乱想。
啊，他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于是，李秀英真的开始胡思乱想了。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猜测他的变化肯定与他的女租客有关。她便故意对他说：“明天我去你那里吧？”
何文军连忙说：“现在不方便，你还是别去了！”
“有什么不方便？你自己的房子，怕什么？”她不甘心地说。
“我怕什么？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你是不想让某些人看见我吧？”李秀英冷冷地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