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居家禁闭的第25天,太阳难得出来了。早上醒来,拉开窗帘,阳光温暖地撒在我的被子上。
从新型肺炎爆发开始,好像有一层无边的黑暗笼罩在城市上空。那种看不见摸不到却切实存在的恐惧感,包裹着每一个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和没有信仰的人们相比,作为一个基督徒,我似乎心里也没有平安和信心。这场愈演愈烈的疫情,将我这个本不爱看新闻不关心时事的少女,变成了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疫情报告的热心市民。
看着日益递增的数字,我的心也被揪得越来越紧。身处浙江省重灾区——温州的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出门了,每天闷在家里,看书、写文章、看电视剧、偶尔做一些黑暗料理,日子除了有些枯燥之外,还能过得下去。可每一天都听说身边有确诊或者疑似的案例,那种痛苦而忐忑的心情,就像是被困于冰冷的海上岛屿,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我仅存的信心也一点一点地被浇灭,不知道接下来肺炎会不会临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全。
每晚睡前祷告,我依然会求问上帝,这场瘟疫究竟何时才会结束,我恳求他保护我,保护我的家人,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免于这场灾难。
可没想到,就在人们都觉得情况转向乐观时,我的信心竟崩塌了。
这一天早上,新闻说钟南山院士预测疫情拐点已经到来。这是一个好消息,手机上的实时播报确诊数据,也比前几天下降了很多,治愈人数持续上升。
我洗了头发,戴上口罩,打算出家门拿快递,顺便买些零食。避开了楼下聚众聊天的大妈大叔们,我一路小跑,完成了这两件事。可能是心理作用,阳光虽然很好,但我却嫌弃它,因为在那些看不到的地方,病毒散播在空气里,它们等待着一个可以容它们寄居和肆虐的身体,趁这倒霉蛋不注意,留在他皮肤上,潜进他的身体里,最后侵蚀他,吞噬他。
回到家之后,我开始消毒,把外出的衣服脱在了卫生间里。
晚上一个人在房间,我开始想入非非。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容易多虑的人。我忽然开始害怕,担心在上午出门的那十分钟里,不幸被传染上这可怕的病毒。我的抵抗力一直很差。记得上高中以前,每一回流行感冒,我都无一幸免,那些在输液室一边插着注射针管、一边学习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我打开周边疫情的实时更新:
“你所在的浙江温州市,目前已有503起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确诊病例。离你最近的XX社区,距您616米,一公里内有两个病例,三公里内有12个病例。”
触碰着屏幕的手指,一阵冰凉;等查询感染后的症状,我想起最近确实有些乏力,但无发热症状。也许会不会是在潜伏期?恐惧上了身,我把自己判了死刑,一个人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我甚至想到要跟哥哥交代,要是我被送进医院,要记得照顾好我的猫,它每天要吃营养膏三厘米,一周要做一次牛肉三文鱼蛋黄的猫饭,每月17号要送去驱虫,按照疫苗本上的日期每隔11个月补一次疫苗……
躺在床上,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暗,想象着自己的生命也像天色一样,像一只燃尽的蜡烛。我虽然已做好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但还是唏嘘:我才刚满18岁啊,这一切太突然了,我就要离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去见我的天父,接受他的审判吗?
想着想着,我对自己说,还是先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但关了灯,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我怎么也没办法安静下来。无奈,我穿上衣服,到妈妈的房间,告诉她我这时候的担忧,妈妈安慰我,这么短的出门时间,而且我做好了防护,不会出事的,为了能让我好受一点儿,她坚持要陪我一起祷告。
这次和妈妈一同祷告,是我与上帝说过最长的一次话,我告诉他我的难过和害怕,我的渺小和脆弱:疾病还没上身我就已经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在祷告中,我的心里突然浮出一句经文:“我将这些事告诉你们,是要叫你们在我里面有平安。在世上你们有苦难,但你们可以放心,我已经胜了世界。”(约16:33)
我突然明白,这发生的一切,都有上帝的允许,他允许这场疾病出现,有他的旨意。许多人以为人定胜天,但人从未真正战胜过他。火山喷发、海啸、蝗虫灾害、瘟疫、地震、火灾、流感……任何一场灾害都有可能给人类造成无法逆转的重创,人类想要对抗上帝,只是蚍蜉撼树。
上帝呼唤人们能够谦卑下来。
祷告后,妈妈说:“如果心里再有不平安,你就对上帝说,父啊,我随时做好准备见你的面,求你拯救我,赦免我,让我的灵魂到你那里去。”
回房后,20多天以来的恐慌消失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安占据我的心。恍惚之间,好像有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因为害怕而蜷缩成一团的我的身体。
困意袭来,我安然入睡。
文 / 唐艾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