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疆月
Chapter4
长清：你上心头
我怕与你相处太亲近，更怕和你疏离。即便永远只是站着你的身后，我的人生也不会是空白了。因为你笑时有我，哭时有我，恐惧时有我，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与你一同承受。
(一)落花流水
昔我往矣，大雪封城，今时来思，春风拂面。今年我十五岁，她九岁了。我是长清，她是君笑。我从北方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看看她。我猜想着她如今该是什么模样，头发是否长了些许，她那样贪吃是否成了个胖姑娘。若真成了胖姑娘倒也没什么。
终于面见了圣上，领了奖赏。将军似乎和圣上还有事要谈，我便先回府了。
踏入府门恍如隔世，离开那日的情景还依依在目。没有一个人是送别我的，如今回来依旧没有一个人欢迎。我心里还是存着点念想的，想着虽然后来我们没在通信，可她总归该记着我的。
回到院子里，热水早已经备好。我一副痴痴的模样洗澡，还被竹子笑话了。
“公子今儿是怎么了?怎的像偷了蜜的孩子，自个儿乐呢！”竹子便帮我系衣服还继续道。
“都沐浴罢了，您还乐着。”
我心情好着呢，自然也不和他计较。既然他看到了我倒是放声笑了。
“自然是……”我俯身到他耳旁。
他手中动作一滞。
“……不说与你听！”
我乐着跑出屋去，边跑还边系着竹子没系完腰带。真真像个偷了蜜糖的孩子。
我一路向花桥走去，越走越快，可快到花桥时我便越走越慢。毕竟她还喊我一声哥哥，这万事都得考虑周全，不能落人口舌。
直接去篱院找她总归是不合礼数的。这以往虽然偶尔也曾找她玩，但那时还小，如今可不一样。我已经十五岁了。
如此思量，我得等在这转几圈，等君笑自己溜出来玩了。反正小时候她也总是溜出来玩，在府里四处跑，不是躲花园假山就是躲后院墙角，抱着一堆吃食，发髻凌乱，一脸的糕点碎渣。只一双圆圆的眼睛提溜提溜的转着，显得不是那么傻气，多了半分灵气。
等了半日，眼见天快黑了，也未见着人。夜阴沉沉的扑向我，我迷迷糊糊的往回走。我看见院子里的花，不知是花奴没给浇水还是日头太毒，这花无精打采的。
“公子回来了，晚膳已经备好了。”
“嗯，将军还未回来吗?”
竹子没回话，我抬头询问他。
他微缩瞳孔，缓缓的点头。我随他进了屋里，身子出了汗有些难受，我脱了外袍，竹子帮我挂了起来。
我看这眼前丰富的菜式，还真有些不习惯。随口试了几道菜，味道真好。
“怎么了?”
“如风传来消息，说是看见江大人进宫了。”
我心中一沉，觉着真是麻烦。吃着嘴里的好食物也没了多少感觉。
“难怪?那家宴应该是明晚了。”
我可何时才能瞧着君笑一眼。想着心里烦闷，也没夹了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撤下吧。热水备了?”
“备下了。”
“好。明儿再说吧！”
温热的水入侵寸寸肌肤，劳累感此时才缓缓渗入每一处感官。水汽氤氲了起来， 模糊了双眼，我看着身体的疤痕，想起了刀剑刺入肉体的感觉。首先是身体的撕裂感，紧接着血慢慢涌出，是粘稠的，温热的。
好像记不清太多了，只是记得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有着昨日和我嬉笑的人。他说还未娶妻，他说孩子刚出生，他说才成婚没多久，可惜打仗了，他们都来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都回来。他们有的人留在了那，看皑皑白雪化成流水。
眼眶热热的，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想起来这些事，愧疚感莫名的来临。
“公子，公子……”
感觉到有人轻轻呼喊我，就在不远处，可是说什么也睁不开眼睛，像是梦魇了。我越挣扎越深陷，仿佛落入了网中，无法得救。
“长清哥哥！”
“看，我的糖葫芦！”
幼女稚嫩的声音，如黑暗中忽然闪现的一束光，我忽然便睁开了眼。
“公子，您多日奔波回来也未得休息，怕是倦了。起身穿衣裳，便睡去吧。”
我不轻不重的拧了拧眉头，便起身穿了衣裳。这时脑海里倒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想。我往穿上倒去，连被子都懒得盖，反正竹子也会帮我盖好。
看吧，他不仅帮我盖了被子还掖好了被角。我侧身将脸埋入被子里，太阳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这细心的竹子，定是白天帮我晒了被子，这么想着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我醒来时已经是午时。三年来，从未睡得这般舒坦。吃完午膳，我便独自走出了院子。这会子日头在上，毒得很。
府里的夫人公子，大多都午睡了。丫鬟婆子们有的在打闹玩耍有的在打盹瞌睡。大概是心之所向，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花桥。期盼期盼着，期盼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隔着远，约莫着长高了不少，可模样没能看清。
我是蹦着朝她跑去的，她应当是知晓我回来了，也不知是否如幼时那般要去偷找我玩。可跟着走了一会便发现她是往后院跑去的。
跟到这会，我便笑了，贪吃的毛病果然还未改掉。我正想喊她，却见她就这么从厨房跑过，似乎没瞧见似的。
那她跑这干什么?
我心中疑虑，思衬片刻还是继续跟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果然，她是要偷跑出府的。在狗洞前蹦了蹦，正提前庆祝胜利呢！
我怎么忘了呢，君笑可是有图南的。
心中虽然这样想，可手脚动作却不听使唤。我一手拍在了她肩上。身前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首先入我眼帘的是一张笑嘻嘻的脸。眉眼弯弯的，右脸颊的有个浅浅的小酒窝。什么是喜欢呢，就是这样平淡的一眼，一眼万年。
她声音甜甜的，问我为何在此。
看来是知道我昨日回来了。果然是长大了偷偷干坏事被抓包了还这样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为何在此，我一路跟随你到此。我想和你说北方冬天的凛冽，北方敌人的凶猛，还有在北方的我对你的想念。
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是长清你是君笑。我急着见你，你急着见他。我瞟了一眼墙外，我想着那有着一个翩翩少年在等她，手里没沾一点血的，干干净净的少年。
我只能压下所有的情绪，用对所有人说话的语气告诉她，我的玉佩丢了，前来寻。问她又为何在此。我期待着她胡诌乱编的模样。
她像是松了口气，对我说她来看前些日子种下的樱花。
我看了一眼，告诉她早些回来。她乐呵呵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她要偷溜出去呢。
他这样毫无计划的出门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如若不是想来二夫人是默许的。若是第一次，我便得想法子替她瞒着。
我回去告诉竹子若是二夫人寻三小姐便说我带她出去玩了。之后，我便一直守在后院墙外，等着她回来。
日光撒在树林间，我躺在树上。无聊着哼起了曲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嗓子有些渴了。我坐起来望了望日头，怕是快到晚膳时间了。
夕阳西下，两个人影被拉得很长，慢慢朝我走近。那男子就是江图南吧，一身藏蓝色衣袍，清新俊逸，一派长安贵公子的模样。
两人走到墙边，还在打闹着，我离得远了些也没听见什么。只见江图南转身背着君笑，君笑张开双手拢了拢他的身影。我心里有种难言的感觉，她是想抱抱他吧。
我怔怔的呆了片刻，回过神时，江图南早已经走远。我跃近后院，只见君笑还站着发呆，不知神情有些落寞不知道想着什么。
我喊了她好几声，她方才回神。
我同她一起走回前院。见她衣裳沾了泥土，提醒她换衣裳，一会府里举办晚宴。她似乎被吓到了，她打量了自己一番。言语间有些犹豫的说，她是因为给樱花松土，才弄脏了衣裳。还试图说服我帮他在将军面前解释。
这丫头倒是现在还说慌。以往君笑可是不会对我说谎的，如今也有自己的秘密了吗?我见她紧紧攥着衣裳，于心不忍。便答应了她。
她谢过我，便匆匆跑去换衣裳。
我望着她离开的身影，不禁感慨，我怕与你相处太近，更怕与你疏离。如今倒是怕什么来什么。可想想，我也知道你的小秘密，你也信任我让我为你说话，即便永远这样在你的身后，我也不会觉得人生空白了。
晚膳时，君笑晚了一刻。我替她解释了一番，将军没说什么。君笑赶到时，将军一见她到是喜开笑颜。倒是大夫人借此苛责了一番，二夫人为此道歉。君笑也变成了众人口中乖巧可爱的君笑，正低眉顺眼的聆听教导和说了些知错了话。
一场晚宴下来，也未见她吃什么，想来定是那位江公子给她带了爱吃的。此时便吃不下什么了。我瞧她那性子，在这种家宴上也是不自在的。她虽乖巧的坐着，却趁众人交谈时时而瞧瞧着，时而瞧瞧那。
她还打量了我许久。紧着这又望着窗外的月，倒是没顾着众人，她瞧了许久，不知想着些什么。她侧头思量了会，又点点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她便低下了头，一直到宴会结束也没再抬头。
就那样静静的端坐着，像落入凡尘的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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