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我突然醒了过来，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指引我从梦境回到现实的，是厨房的日光灯。光线从房间和厨房中间的玻璃照进来，透过无能为力的薄窗帘，亮得如同永昼。

我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费力地游过凝固的冷空气，抵达床边的手机，点亮屏幕，看到时间是3:36。我有点气急败坏，感觉J破坏了我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灵感，害我此生只能庸庸碌碌。于是我带着梦境与现实的落差，怀着自以为是的愤怒，跳下床三两步迈进厨房，粗暴地关了灯。然后把自己的房门摔上，声音大到足以让楼外所有的野猫惊醒奔跑。

回到床上，睡意已然全无。我听到J轻轻地开门出去，反手悄悄地关上门，再静静地锁上外面一道铁门。然后停了好几秒，传来箱子滚轮摩擦水泥地板的声音，又传来她费力地把箱子抬下一级一级楼梯的声音。最后她打开大楼的铁门，消失在清冷寂静的夜色中。

我叹了口气，为刚才自己的粗鲁感到抱歉。

我在睡前听到J的哭声，像火山毫无征兆地爆发，随后滚烫的熔浆开凿过境，奔腾不止。我屏住呼吸，听到她一边用家乡的方言跟对方说着什么，一边断断续续地嚎哭。我试图用想象拼凑事情的真相，但假设别人的噩耗是很不礼貌的吧，于是我放弃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睡了。

只是没想到，J没等到天亮就走了。她现在出门，是要回家吧，去车站吗？还是机场？

无论去哪里，都可以等到天明吧，干嘛非要在乌漆抹黑夜里，又冷又不安全。我翻了个身，有些烦躁，又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披上睡衣，摸索着打开房门，想去厨房喝口水。

打开厨房的灯，我才看到，纸篓里满满当当盛着擦过眼泪的纸巾。

夜行，也许是因为再也睡不着，再也等不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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