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奶奶个子不高,有点胖。她的头发银灰色的,发量很少,可以清晰地看见头皮。冬天里,她总用一个黑色的发圈箍住额头,她说,戴着发圈头就不冷了。
她上了年纪,手臂酸疼,很难抬起来梳头发。周末我在家的时候,得空便帮她梳头。她好久才洗一次头,所以她的头发,以至梳子,都泛着一股油哈味。但我那时一点儿也不嫌弃,看来,我是爱我的曾奶奶的。
曾奶总是穿着藏青色的衣裤,另在衣服外边再搭一条长长的兜巾。我们那上了年纪的老奶奶都是那般穿着,不过现在这种打扮已经很少见了。
曾奶呆的地方主要就两个,厨房以及她和曾爷的卧室。
爷爷家原本有两栋楼,一栋地势高点,建得更气派,一栋地势低点,建得糙一些,湿气也比较重。
我爸和我叔各自成家后,两家就把第一栋房子分了,两家各占一房,我家是东房,叔叔家是西房。
爷爷奶奶又在第二栋房子边盖了一栋简易的房子做厨房和杂物间。
我家呢,在弟弟出生那年,也另盖了一栋房子,和隔壁邻居共用一个厅堂。
这三栋房子都紧紧地挨着,坡上坡下走几步路就到了。
曾奶和曾爷的卧室,就在地势低那栋楼的二楼,从爷爷家厨房走七八米出去,上个楼梯拐个弯就到了。
那是一间窄小的屋子,不大的窗户,墙体有的地方已经开裂了,曾爷用一些布条和纸团堵了堵。
屋里有一铺床、一个立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床铺是稻草床,也许曾爷曾奶一辈子都睡的稻草床。
立柜是农村传统的三门橱柜,中间一层抽屉,上下都是柜子。柜门红色的,上边画了花鸟虫鱼,倒是挺漂亮的。现在看来,应该是老古董了。
桌子上放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各种褪了颜色的瓶瓶罐罐堆得满满当当的。曾奶没力气擦洗桌子,所以我经常帮忙代劳。
我对收纳的喜爱,也许就是从那张桌子开始的吧!
椅子是曾奶的专属座位,她腿脚不便,没法长久走动,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坐在那张椅子上。
在厨房的时候,她一般总是坐在灶前烧火,炒菜的那人说火要大点,曾奶就拨弄灶肚,往里边加干柴和干竹片;炒菜的人说火小点,曾奶就往外撤熊熊燃烧着的柴火。
菜炒好后,曾奶就慢悠悠地把灶里的柴火全部夹出来,把火扑灭,然后把灶里的炭火拨拢,盖上灰。
炭火的余热有很多作用,可以热菜、热水,偶尔我们这群小捣蛋还会往里边放红薯、芋头,或者蒸点八宝粥等等。炭火烤的红薯特别香,吃在嘴里,甜丝丝的。
腌菜是曾奶奶的最爱,用肉炒,或者做汤,她都爱喝。我们那有一道汤,原本是大人们干农活回来后急着做饭,糊弄做的一碗汤,后来慢慢变成了一道美味。
那汤的做法很简单。早上我们一般都是做捞饭,剩下的米汤,就倒在木桶或者铝锅里。
大热天中午回家的时候,米汤还是温热的,端起锅咕咚咕咚灌几口,特别解渴。如果晚上米汤还有剩,那就可以做腌菜汤了。
锅烧热,炒上几片蒜,倒上米汤,加入洗净的腌菜,中火慢慢熬煮。出锅时撒上一把盐,一碗热腾腾的腌菜汤就做好了。
喝上一口,嘴里有米汤的浓香,还有一股淡淡的酸味,又解渴,又下饭。
这就是腌菜汤的滋味,也是故乡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