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先说,你们不要怕呦,我虽不是人类,但也算生于古人之手,我的使命是要护佑众生,千百年来,我始终坚守在这里,从未离去,用佛家的话说,我已经进入千年轮回的最后五十年了,所以我想和你们说说我的故事……
我出生在今天山西西北部的应县,也许你们听过我的名字——应县木塔,其实我是住在一个叫作佛宫寺的大家庭里面。说实话,我身高67多米,基座直径30多米,体重7000多吨,着实是太高太壮了,在这片土地上一直很突出,如果你来这边游玩,很远就能看到我高大的身影。
其实我的大名叫作释迦塔,当时此地还叫应州,属辽管辖,当朝的三位皇后依次是萧耨斤、萧挞里、萧观音,其中萧挞里是辽兴宗的皇后,在其子辽道宗即位的清宁二年(公元1056年),她为纪念家族的显赫,也为礼佛观光,于是就在家乡应州建造了我,因我位于辽宋边界,偶尔也成为他们瞭望军情之地。
现在你们在一层南门照壁板上还能看到三位皇后栩栩如生的画像,内殿供奉的是带有胡子和耳环的辽代风格佛像。
其实我的诞生是很艰难的,据说建造我的工匠还提前去了发达的宋都城开封学习开宝寺塔的建造技术,不过那位“木塔大哥”连同众多同时代的木塔伙伴都已随历史消逝了,只有我还依然顽强的站在这里。
祖先们为了让我成为高大强壮的木塔典范,在附近林木葱郁的黄花山上移走了超多松木来构造我的肌体,当时民间就有“砍尽黄花送,建起应州塔”的说法。而且他们为了让我生的纯粹,竟然不给我使用一颗铁钉,好在我真的很坚强,加上这里历代的人民时刻防火防水的爱护我,让我能够看到无数次的日出日落,真好。
从1056年算起来,我已经961岁了,从峻拔稚嫩走向了沧桑古朴,下面就给你们说说我身体依然硬朗的秘密吧。你们可以看到,我虽外看只有五层,但实际还有四个暗层,总计就是九层,每层都是八角形结构,除了基座,周身都是用木料镶嵌穿插起来的。
去过日本旅行的朋友们估计留意过日式寺院的一些木塔造型,它们大多是仿照唐朝风格建的,塔中间一般都有一根很粗很长的柱子作为中心支撑,相对好建造,整体也很稳固,但他们水平伸展有限,而我的身体中间可没有这根柱子,个子也比它们高,我的五层中每层都可以看作一座独立的佛殿,中央供奉的是佛像,四周是环形走廊。
那我的五层是如何稳固的拼接起来的呢,简单的说,纵向上采用了叉柱造,也就是木头开口的两端和平铺的木头相叉,横向上又分为里外相套、水平相连的八角形,暗四层中又布置有各种方向支撑的木柱,这样从下到上、从外到内就稳固的拼接起来,是不是很像巨型积木啊,嘿嘿。
那从下往上到底是如何运送木材的呢,据专家考证说,是从我的肚子中间往上运送的,下一层就是上一层的地基,仔细想一下不无道理,这样更容易拼接和从外部观看我的身形,最后中部再由上及下的补全即可。
我猜大家肯定也会有疑问,我的身体又不是岩石或铁壁,为何如此坚固,其实大家留一下就会发现,木头是一种很有柔韧性的建筑材料,尤其是当几块木料紧紧相叉拼接时,是既灵活又稳固,而且我是八角形的,加上四个暗层的严密支撑,当有外力袭击,我除了晃动也会把力第一时间进行分散,头顶还有避雷设计,地基是黏土和砂石,我也称戏称自己是刚柔并济般的稳固。
你们听,那些以我身体为家的小燕子多么热闹,身处塞外,多风干燥,湿度小,所以我也不容易生虫子,即便有,那些小燕子也早帮忙吃掉啦,所以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下面大家可以再从外部看看我,檐底下一组一组像朵朵莲花的造型叫作斗拱,我的身体就是全靠这些斗拱和柱梁严密穿插和镶嵌支撑起来的,同时也实现了力的传导,这种榫卯(sǔn mǎo)技术复杂精密,不用一颗铁钉,转角的地方是三组斗拱组合在一起,就像几朵聚在一起的莲花,是不是很漂亮呢,我身上有54种240组不同样式的斗拱,汇集了古代建筑全部的斗拱样式,所以人们还叫我“斗拱博物馆”,我很自豪呀。
除了这些实用又好看的斗拱,我身上还有很多历代中上至皇帝下至文人的匾额,他们是如此的喜爱我。你们看三层上的这块“释迦塔”匾,最古老也最珍贵,刻于金明昌五年,字体依然遒劲,距今有800多年,记载着历代修护我的记录。第四层匾额书写“天下奇观”,我记得是明武宗所题,当年他亲自率在此与鞑靼人开战,取得大捷后登临楼上,赞胜景抒豪情。
另外还有很多匾额就不细说啦,它们在历史的前进中和我一样不再鲜艳,但每块沧桑的面容背后都有一段难忘的故事,谢谢喜爱我的这些人们,让我见证了这些故事。
无数个日日夜夜,伴着塞外之风吟唱,佛法无边,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绵延的生灵,蓦然间,我快一千岁了,我突然想起了顽强抵抗过的那些天灾和人祸。记得五级以上地震就有十几次,其中元大德九年时大同路地震,房屋倒塌5800余间,1400余人遇难……还有近代的邢台、唐山一代的地震,我全身的风铃震响,颤动了一分多钟……至今想起来依然胆战心惊,好在佛法庇佑,我挺过来了。
然而人世间的纷争永远不会停息,我记得大概是1926年吧,冯玉祥和阎锡山在此大战,我成了一方的作战指挥点,身中炮弹200余发,至今疤痕犹在。
最揪心的那次是日军侵华,他们无恶不作,当时考察过我的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一直为我担心。他为我拍的照片等资料在天津被毁,避难西南时还挂念着我,他说我已经进入千年轮回的最后一百年,也许正在日军手中挣扎……我能体会到他内心的痛苦,很感激他为我这么担心,他是我的贵人,是他的考察给了我全新的生命,让现今更多的人认识了我这个“老古董”,阿弥陀佛。
我除了长得高高壮壮,我肚子里还有很多宝贝呢,除了各朝各代留存的珍贵佛像和壁画,还有佛家舍利、稀有经卷等,总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或偷或毁,保存下来的弥足珍贵,这些故事我就先不透露给大家了。
絮絮叨叨了这么多,大家不会烦我了吧,哈哈……我已经快一千岁了,有些东西已经记不住或记不清了,我也无法确知自己是否还能有下一个一千年……
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我见过了太多受苦的众生,日出日落、风云变幻,我也曾向往辉煌、渴望长生,但长久与佛相伴,我明白了人生最难得就是内心的安宁与从容,所以我会一直与佛祖在这里护佑众生,到永远。
欢迎你们来看我,我就在山西的应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