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何时开始读懂了母亲

我承认自己从小并不是一个讨母亲欢心的孩子,我排行老三,母亲总是会嫌弃我太懒、太笨,她总是会说你看人家孩子怎样怎样。

那时候,我的日子过得很累,是心累的那种,小小年纪,却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哀愁。我总是会羡慕别人家的妈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可以不必每天挨打挨骂,而我,却不得不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犯了错误,惹怒了母亲,由此遭来一顿打骂。

我是妈妈的孩子,可是妈妈似乎并不喜欢我。

她总是会说,以后要把我嫁得远远的,免得惹她生气。心胸狭窄如我,从小到大,记下了母亲的这句话,并且一直耿耿于怀,不曾释然。

所以,长大以后,在母亲曾不止一次希望我找一个离家近的对象时,我置若罔闻,一意孤行,选择了远嫁。

结婚当天,我看到妈妈并不开心,整个婚礼现场,别人都在笑,唯独她没有一丝笑容。我知道,她开始变得舍不得我,舍不得我远嫁,舍不得我离家太远。

举行婚礼仪式时,我一直都在担心,生怕妈妈会一下子忍不住流泪,而我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所以,在结婚前一天我给司仪说:“千万不要太煽情。”

那天,妈妈一直忍着,我知道,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要嫁人了,她比谁都开心,但又比谁都难过。一个远嫁的女儿,就像妈妈丢失的孩子,从此以后,山高路远,陪伴开始变得遥遥无期。

等我有了孩子,妈妈去照顾我坐月子。她和爸爸执意不肯坐高铁,我知道是因为心疼钱。我本想帮他们买票,可是妈妈从未坐过火车,她的票在网上买不了。

那次去看我,她和爸爸到底是连夜坐了六七个小时的硬座。在我身边照顾了三天后,因为家里太忙,就匆匆回去了。

照顾我的那几天时间里,妈妈总是问我想吃什么,她说她给我做。因为婆婆家那边的风俗坐月子要喝很多很多的鸡汤、鱼汤,而我早已吃腻了这些,给妈妈说只想吃家里的荷包蛋。

那天,妈妈给我做了三个荷包蛋,真的有我小时候的味道。吃着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和妈妈吃荷包蛋的种种往事。

小时候,家里穷,一年也吃不了多少次鸡蛋。有时候家里改善伙食,妈妈会给我们兄妹几个做荷包蛋吃。每次我们四个分过之后,妈妈留给自己的就只有顶多一两个蛋,满满一碗盛的都是汤汤水水。

那时候不懂妈妈的爱,总是会觉得她不够爱我,直到现在我也做了母亲,才真真切切体会到父母之于子女那种浓得化不开褪不去的爱。

晚上的时候给妈妈给打电话,生活琐事聊了很久很久。

最近,她在家里做锅盖(就是将高粱杆用绳子穿起来的那种,可以放馒头、放饺子),并执意要给我留一个带到西藏来。

我笑着说我不要,体积太大了,坐飞机不好拿。

她立刻说可以给我做一个小的,用袋子装起来就可以带来的。

去年也是,她做了很多棉裤、棉鞋给我儿子穿。我总是给她说,不用做那么多,现在都可以买的。

她执意说买的不如做的穿着暖和舒服,每晚睡觉前,她都会一针一线,缝缝补补。去年冬天,给我儿子做了5条棉裤,好几双棉鞋。

每次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针脚,总会突然间感到母亲的辛苦与不易,也总会突然间感觉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打电话的时候她说最近总是脖子疼,其实就是颈椎疼。我知道,这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低头做针线脱不开关系。小时候,经常是我半夜醒来,母亲还坐在床头纳鞋底、坐棉裤。她干活很快,一般一个晚上就可以做一双棉鞋出来。

那时候,总是以母亲为傲,每年冬天总有新棉鞋棉袄穿,殊不知,每年母亲总是给我们兄妹四人一人做两双鞋,自己却总是穿之前的旧鞋子。

现在离家远了,回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想把所有能拿给我的东西都让我带着。有时候,是家里种的大蒜,有时候,是绣的鞋垫,有时候,是织的鞋子。

那些并不值钱的东西,载满了母亲对我深深的爱,只是,我总是长大了才开始明白。

如今,在西藏上班,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每次我说想要回去的时候,她总是安慰我说:“机票太贵,挣钱不容易,别把钱都浪费在路上了。”

其实,我知道她也希望我可以回去,希望我可以时时陪在身边,可是她一点都不自私,她首先想到的总是子女,而不是自己,一切决定也总是站在子女的立场上去考虑。

离家越久,越觉得曾经让我厌烦的一切是那么亲切,我总是会突然想念妈妈包的饺子、炸的油泡,又或者是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或者是陪着妈妈一起赶集市。

我知道,对于妈妈,我已经由当初的不理解,变成了今日的深爱与眷恋。

每次打电话尽管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可是我总也不想挂掉,每次回乡,尽管家里条件艰苦,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想离开,曾经那种迫切想要逃离的心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曾经,我总是怪母亲不细腻、不温柔,殊不知,每天家务和农活已经让她筋疲力竭,她哪还有时间顾得上细腻温柔?之前生活的那个年代真的太辛苦了,而我又偏偏不懂得她的艰辛。

余生岁月里,我想用尽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尽力弥补曾经对母亲的误会和不理解,想用所有的爱,去温暖那颗曾经被我伤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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