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白鹤啊,借我一双白色的翅膀,我不会远走高飞,飞到理塘就返回。”
——仓央嘉措
今天,我和小燕子就为了这仓央嘉措,要前往这个世界最高城市,海拔4014米的理塘县。
昨晚本打算做个美梦,想着在梦中和天上最漂亮的两只白鹤来个亲密约会,好让它们把那双洁白的翅膀借给我俩,这样我们就可以免了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的辛苦。哪曾想一觉醒来,居然变成了下面这个模样。早知如此,就不该有那么高的奢望,说不定一出门就能坐上一辆牧马人,再不济也是一辆SUV什么的。
我们从乡城出发后,依然没有选择经稻城再转理塘这条好走的路,而是选择了我们没有走过的省道217乡城至理塘段:乡城——马熊沟——无名山——桑堆(修路中)——海子山——兔儿山——理塘 。
从青徳乡出来,我俩很顺利地就搭上了一辆当地牌照的小轿车。在车主把我们放在了去理塘和乡城县城的分路口后, 我们一边徒步一边等待着下一辆去往理塘方向的车。
只是这第二辆车着实让我们好等。这不,当我俩在车轮滚滚、机器轰响和喇叭长鸣的喧嚣中饱饱地享受了一场灰尘的盛宴后,终于等来了我们的第二辆车。车主告诉我们他只到前面不远的马熊沟。
在我们到达马熊沟和他道别时,他前后左右看了看说,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车也很少,我们可能要等上很久,如果觉得累的话,可以去他们工地上休息休息。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马路对面山坡上有一排新搭建的公棚。
还好,二十分钟不到,我们就坐上了今天的第三辆车。车主是当地藏族人,开了一辆破旧的皮卡。他是我俩今天遇见的最开心也最有意思的人。
“师傅,你家住哪儿啊?”
“我家在稻城和乡城之间。”
“那你干嘛不从稻城过去,那边的路好走多了!”
“我没有驾照,万一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啊?你没驾照?”我听了后心里还算平静,只是觉得以后再搭车时,要不要先问一问车主们是否都有驾照。但如果我问了,那还能不能上别人的车可就真说不一定了!正纠结时,只听见“嘎吱”一声,师傅踩下了刹车。
“快下车,快下车”
“干嘛下车?”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我们正开到山顶的至高点,满眼望出去白茫茫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这里停车是要干嘛呢。正当我在心里默默念叨“镇定、镇定”时,他已下车,正走到车前面不远的一个大的路牌下面。
“快过来拍照,很多人走到这里都会停下来拍一下这个路牌,可以留个纪念。”只见他在那个高高的路牌下面挥手。
这下好了,一直在心中说着的那个“镇定”立马变成了“不镇定”,而且迅速地从身体里冲了出来,比我还着急地跑到了那块路牌下,我随后赶到一看,不就是上面写着海拔4708米嘛!
翻过无名山后,师傅一路上没停过嘴地给我俩讲解他路上的一些故事。
“再过一个多月,这片山会开满了花,各种颜色都有,非常好看。我最喜欢在那个时候走这条路。虽说山路很险,但这一路的花让人看着舒服。”
“都开什么花呢?”
“那我还真不知道汉语是怎么说。”
“是格桑花吗?”
“对对对,格桑花。”其实我也不知道那 是些什么花,在藏区不都叫格桑花吗?
“我还真要感谢你们俩,要是没碰上你们,我这一路就太无聊了。谢谢谢谢!”这是怎么话说。自打我有搭车史以来,这是第二次听见车主人对免费搭车的人说“谢谢”。搞得我俩也赶紧地谢谢个不停。
“一娃,你捂住鼻子和嘴干嘛呢?你坐在车上的哎,窗户也都关的好好的啊!”当我们走到尘土飞扬的桑堆路段时,小燕子转过头盯了我好半天,然后很不解地问我。
“啊,是吗?原来关着窗呢!”看来是之前在尘土飞扬中等车的后遗症在不停地发作。也说不一定是脑子被这个没有驾照的师傅弄秀逗了。
在告别了一路跟我们说“谢谢”的这位师傅后,我和小燕子背着包走到桑堆和理塘的分路口,等来了我们今天的第三辆车,也同时等来了迄今唯一一次还算不小的惊吓。
“先生,你好!我们可以搭个车吗?”
“你们去哪儿?”他把头上的毡帽摘了下来,眼睛扫了扫我们。
“去理塘。”
“可以可以。”他笑着,示意我们上车。但他的普通话听上去有很浓的地方口音,吐词并不是很清楚。
“你是本地人吗?”
“我家就在理塘。你们运气挺好的啊!”他的话听上去依然模模糊糊。
车开出去没多久,只见他打开车子前面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把牛骨头梳子,一边开着车,一边照着镜子梳着他的头发,还一边对着我俩笑。
“他这是干嘛,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我开始了内心的独白。你们知道一个人独白时有很多种情况,但我那一刻的独白是带着份量的那种,沉重的独白!
见此情景,我不能老是自己独白,赶紧回头看了坐在后面的小燕子一眼,只见她内心那份独白的份量不比我的轻。我知道她有了和我一样的感觉。
当我们顺着海子山大道来到一个岔路口时,他说要等他后面的朋友一起,就把车开进了岔路。一看车子偏离了主道,着实让我俩吃惊不小。这一下,我们再也无法假装淡定了!
“先生,我们就在这儿下车吧!”
他看我们要下车,脸上有些诧异。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听起来似乎是在说他今天要去理塘,只是要等他的朋友,让我们再等等。
一看这架势,我俩是一秒也不敢耽搁,立马跳下车,连推带拉地把两个大包从车上弄了下来,对他说声谢谢,扛着包连走带跑地回到了主道上。
虽说是没在车内了,但那岔道上一动不动的车,此时一下子让曾经看过的那些美国公路片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四下望望,公路两边开阔空旷的地带除了沙砾石头,连一只野兔也看不见,更不说人了!此刻内心的独白更重了:怪了,今儿的秃鹫跑哪儿去了啊?平时不想它们的时候,成群的在头顶上飞,今儿想它们的时候,一只也看不到。想想也是可怕,一个人连秃鹫都想念的话,这受到的惊吓是有多大啊!
站在公路边,我俩好像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也不知我们各自内心的独白是否依然相同,但我俩表现出来的那种强装的镇定那绝对是一样的。
就在我俩忐忑不安时,远远地见一辆越野车开了过来,正打算伸手,只见它突然转弯驶进了我们对面的那条岔路,停在了那始终一动不动的车子后面。随即,就看见一个中等个儿的人从车上下来,紧接着,前面边开车边梳头边对我俩笑的那位也下了车。他们没有像我们内心独白的那样朝我们走来,而是去了反方向的山坡下面,好一会儿过去了,也不见他们上来!
终于,又看见了一辆车朝我们驶来。当它在我俩面前停下时,那“川A”二字异常清晰醒目。当我俩都稳稳地坐在了上面时,突然觉得刚刚内心的恐惧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小燕子,想来她也是和我一样的心理。我们对看了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在异常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度过的。想来是因为绷得太紧的弦一下子被放开,那肯定是会最大限度地弹出去的。
今天两百公里的路程,耗时五个多小时。在这五个多小时中,我和小燕子倾情上演了各种剧情大片,现在回看依然心情激荡。想想主要是那把梳子的责任,那条岔路也脱不了干系。
此刻只盼望着明天能去长青春科尔寺平复平复这颗依然跳动激烈的心。
2018.5.28 理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