埏埴为器,是先民盛托水食的开始。走到哪个博物馆,历代陶瓷器都会占去很大一片展区。
中国陶瓷,是前工业时代世界科技和艺术的标杆,以致国名都与瓷器相联系。
2018年我在河北省博拍到的这个蓝釉碗,是我看到过的最漂亮的瓷器之一。色彩是最直接的吸引力。
下面是2017年在国博拍到的白釉梅瓶。颜色、器形、用途是相配合的,标识着器物文化所达的高度。甜白釉是明代永乐年宫中的流行色号,当时在国际上被称“中国白”。
还有这种代表宋代最高审美水准的粉青。
最神奇的是传说中的秘色釉。这种来自越窑的青瓷,现存的14件全部出土于陕西扶风法门寺地宫(在出土前秘色釉就是传说)。入唐后,北方瓷业白瓷占先,以邢窑为代表;青瓷则在江南大放异彩。越窑的发展最终成就了秘色瓷。茶圣陆羽还搞了BS链:
“邢窑类银,越窑类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窑类雪,则越窑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窑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
当然事实上秘色并不是一种颜色,而有好几种,这个名字只表示工艺、制用秘存于内。它是最早一种专为皇家烧制的瓷器。
上面这件像不像盛了半碗水?其实是烧制时有意设计的光影作用。
按照沃尔夫林的看法,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是用线条塑造的、平面的、稳定的、清晰明确的、封闭轮廓的;而巴洛克风格的作品是图绘的、块面的、动荡的、模糊的、无限开放的。也许人类审美偏好的变化是有规律的,巴洛克和各种复兴总是会反复交替出现。借用到中国瓷器审美,于是元代后出现了这种:
原谅我欣赏无能。不过想来这在当时其实意味着审美的一种突破。而元青花的蓝色所需要用到的苏麻离青是产自西亚的,也标志着技术乃至审美的交流(比如土耳尔伊斯兰文化对蓝色的色尚)。其实说起来,篇首那张图,康熙年间正对应路易十四的年代,东西方宫廷同时趋向一种繁琐夸张的审美(巴洛克),后又变得脂粉气十足(洛可可,篇首那个碗镶金边的做法就是洛可可的特点之一),现在我们又觉得淡雅单纯才好看了。
需要说明的是,《青花瓷》中唱的“天青色”,其实并不是青花瓷的颜色,而是宋代汝窑青瓷的颜色,得名自宋徽宗的“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划一下知识点:
陆羽对比的是越窑青瓷秘色瓷和邢窑白瓷;
宋代五大名窑——汝、官、哥(前三个为青瓷)、钧(属青瓷但有很多不同色彩)、定(白瓷);
宋真宗因喜欢昌南(坊间传闻即为China得名,不实)的青白瓷,以年号景德赐名之为景德镇。当地高岭村产一种上等瓷土,现在叫高岭土了。顺便说一句这个昌南,又名“浮梁”,就是《琵琶行》里那个“前月浮梁买茶去”的地方。
其实当回到技术和审美的起点,倒也许能找到另一种熟悉的陌生。日本人在大量购入“唐物”的时候,最喜欢的倒不是细腻的瓷器,而是比较粗砺的瓷甚至是陶,成为日本茶道必备的宝贝。这可能和日本的佛教氛围有关,也可能是日本受唐代早期甚至隋代六朝的影响更深的缘故。
现在我们看来,这类日式“侘寂”审美,是很容易被接受并且也和现代环境配合得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