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区住了十多年,认识的邻居并不多,即便是同一单元楼里,也不熟稔,有的甚至连招呼都不曾打过。技术与文明的发展把远的拉近了、近的变远了,当我们能够与地球另一端相识或不相识的人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扇门,隔出了宇宙的距离。
我搬进来算是较早的,因为当时无处栖身。二楼稍比我晚一点儿,他们一家人从黑龙江来大连,夫妻全都应聘到大连海洋大学当教师,女儿读小学。他们的房子和我的房子,住进去后因为暖气劣质的施工,无数次被修过,我的地板被撬起来,安装,再被撬起来,再安装好……而二楼,他家的浴缸被挪出来又搬回去再挪出来再搬回去。如此,都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一起抱怨黑心的开发商和建筑商,自然多了份亲近。
我的楼上,也就是六楼,是因为漏雨而熟悉的。现在住的是第二任房主,第一任房主在这个小区似乎至少买了两套房子,售出之前总听两口子很大声地吵骂,然后离婚了,再然后就总看到女主人从另一个楼里形单影只的出现。房子被卖给了外地的老太太,准备给儿子做新房。不过儿子结婚后也并没住在这里。
自从搬进来,冬天担心暖气,夏天担心下雨。刚开始,只是在主卧的墙上和书房的窗边有漏点,于是报修,后来又是卫生间又是客厅窗户又是……,把四楼也给影响了,以至于人家来兴师问罪。其实,我何尝不急?于是,找漏点,最最奇怪的是窗户那里,漏点不在墙上,而是在楼顶。等物业,不紧不慢,大姐和六楼的老太太就爬到楼顶直接自己去搞定,最后终于让漏雨偃旗息鼓,我们和六楼也常来常往。不过,六楼的老太实在厉害,有一次亲耳听到她叫骂她的对门至少三个小时,不知那年轻的小两口怎么得罪了她。我无聊时,曾往上多走了半层楼梯,发现老太家把缸等杂物已堆积到对门,因为是半梯一户,不知是不是小两口提异议惹恼了老太。其实私下判断,的确是有些过分。
被骂的小两口同样是第二任房主,他家漏雨漏水也非常严重,不知怎么被原房主忽悠到接单,有人说现在的中国是一个互害的时代,似乎没错。小两口被骂的时候,安静的关着门,很有素养的样子。
对门的男主人跟我们年龄相仿,典型的中间溜冰场四周铁丝网的头型,找了个面貌清秀的小媳妇。有一次敲我家门求我帮点儿小忙的时候竟然喊我“大娘”,切,我长得有那么着急?小媳妇再怎么小也得三十出头吧,“大娘”意味着我或者孩儿他爸的年龄要超越她父母的年龄,而她父母的年龄,怎么也看不出比我小的样子。我一直愤懑。
再说我的楼下,第二任房主。两口子都在医大二院当医生,漏雨到他家时非让我刨开地面,说是我家排水管或者自来水管有问题,物业也如此认为。物业不作为也就罢了,这时还来填乱,没有一点儿判断力。难道水管漏水还要挑天气?偏偏等雨天!
四楼的对门养着一条狗,每每从他家门前路过,狗就很负责任的狂叫。女主人每天晚上领着狗去溜,遇见时总会或多或少的聊两句,算是熟吧。不过,当整幢楼都漏雨,大姐和楼上召集全楼一起去找物业时,她说什么也不去,说报修时捎着她家就行了,都想搭便车,那谁抻头啊?
我跟楼下的楼下,也就是三楼,是最熟的。妈妈跟女儿都是美女。小美女跟儿子同龄,偶尔在一起玩。有一次儿子跟小美女说:“我真羡慕你,妈妈不上班,回家就能吃上饭了。”小美女如是回答:“我也羡慕你啊,总能见到爸爸,而我好长时间都见不到。”小美女的爸爸在西安工作,薪水可观,然而两地分居,一年团聚的天数和次数都非常有限。这种生存,普遍而又无奈。
另一个三楼,最陌生,十多年从未打过招呼。唯一一次有可能讲话的机会是小区竞选业主委员会,我拿着选票让他们填,当我说自己是五楼的邻居时,连门都不曾打开,至于么?他们的楼下倒不错,每次见面都是彬彬有礼的问个好。
再往下,就是一楼了。我对面的一楼有两位老人,和女儿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后来女儿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去了澳洲,女婿搬出到另一个房子,只剩下老两口,去年春天,并不太老的老太太突然去世,剩下老头儿孤独而居,后来暑假里遇到大姐,泣不成声地说起老伴,伤悲之情溢于言表,谁说养儿防老?
我们这侧的一楼也是第二任房主,来了之后就把树啊花呀,该砍的砍、该挖的挖、该拔的拔,也算是使出了“洪荒之力”,然后,种上了各样的蔬菜。小区里这样的一楼不在少数。把公共绿地圈为己有,弄死长了十多年的粗壮的松树或者柳树,然后种上菜,把中国人精耕细作的天赋表现得淋漓尽致,似乎那地若没有产出,就亏了似的。这样种地,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尘土飞扬。
传统的眼里,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而如今,一切都已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