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花草树木刚刚发了嫩芽,我决定了要出门旅行,一路向北,去追逐冬天。
我上了一辆通往北方的列车,不知道这趟车的终点在哪,听说它会一直开到北极,开进北方的深海里,那里有一块永冻的空间。我们在里面,不老不死。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窗外是触手可及的春色,绿色的树向后奔跑,荒芜的草向前蔓延。终于可以逃离春天了,我这么想着。
我从小就有鼻炎,没到春天花香四溢便是我最为难受的时刻,我热爱开的灿烂动人的花朵,而我却不得不远离。
我想要时刻感受冰凉的空气穿过我的鼻孔,直达我的肺部,而不是潮湿闷热的风。
这是我第一次出门旅行,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旅行,我没有告知任何人,无论是家人或是朋友。
我估计自己不会再回去了,这可能是我人生最盛大的一次逃离,逃离百花盛开的故乡,逃离憋闷的南方。
我会在最靠北的一座城市驻足,并在那里度过余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再往北一步就是漫无边际的布满浮冰的大洋,其中可能有北极熊栖息,放眼望去都是雪白,举手便可触到天空。
我想要在某条巷子里开一家茶馆,茶叶从遥远的南方运来,这也许是我未来和故乡唯一的一点联系。
我可以把茶叶保存在雪里,每次客人上门就抓起一把雪放进茶壶里,不用再加什么水了,只要慢慢等着热气升腾就好了。
我想要在店前种一株樱花树,然后每年就等着它给我报时,但仔细想了想,在陆地最北边可能并没有让樱花盛开的气候。
可我总觉得需要种点什么,无论是什么,只要是能开放的就好,花瓣刚刚凋谢就被凝固在风里,所有花粉都变成了结晶。
我会一粒粒、一片片的把它们收集起来,细细端详这些折磨我小半辈子的物体,然后将其碾碎,抛进大洋里。
等到数十年过去,我老了,或许有了子孙,当我感觉命不久矣,就在一个少有的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开着车驶进大洋。
也许在我尚未死去之时,能到达那不死不老之地,它在浮冰之下,沉默度日。
列车在一阵轰鸣声后停下,似乎是进了站,陆陆续续有人上了车,我看着窗外月台上来往的行人,背着大包小包,或独来独往,或拖家带口,不知为何事忙碌,为何事生活。
也许和我一样是去旅行吧,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是不是和我一样要通向那个不知道终点何在的北方,等我老去之时,又会不会在不老不死之地见到他们。
这么一想,眼前忙碌的乘客倒与我有了相通之处。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一袭粉红忽地闯入我的眼前,一位女性,看起来与我一般大的女性站在走道指着我放了包的座位问道。
我抬起头巡视了一圈,车厢里还有许多空座位,可看着已经跻身到座位前只待我拿开包的身影,只得说:“没有。”
我拿了包放在脚下,那位女性从容坐下,我转头又看起了月台上来往的人群。
“你好,我叫樱。”耳边的声音又把我的思绪吸引了回来。樱?倒是有趣的名字,和我想种在店前的樱花一样。
“你好,我叫树。”
“哦?树?”
“嗯。”
“你坐这趟车是要去干嘛?”
“我?我想去旅行,去最北边。”
“我也是诶。”
“哦?你也是去旅行的么?”
“不啊,我准备去死。”我转过头第一次正视坐我旁边这位名为樱的女性,她两眼弯着,嘴角翘着,正对着我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