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嘉宏早晨醒来的时候，厂子里的工人已经上班了。门口不断有说话的声音飘过。
他起床，他要去看看工作进度。
林嘉宏的工厂位于岭中市西郊，占地面积150平方左右。租的当地农民的土地，又找人盖成厂房。厂房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面宽4米，最深处也就3米左右，水流不大，从北边绕着工厂向南面蜿蜒流去。生产线上有5台造纸机，4台单缸1台双缸。有工人20名。
看着眼前的景象，林嘉宏心里涌现出一丝自豪。四年前。他何曾有如今的规模，这些都是他通过自己双手拼搏出来的。
2009年学校毕业，在家和父母几次交谈，加上母亲的助力，林嘉宏如愿以偿，放弃了医生的光明前途，走上了创业的道路。
而加速促使自己心愿达成有一个外力，那就是他姑姑的帮忙。他有个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没有像他一样考上大学。这个同学没有呆在家里混日子，他去外地打工，学人家搞装修。四年的时间，挣了不少钱。
姑姑和这个同学一个村。对这个情况很熟悉。在一次她和林嘉宏父亲聊天的时候，父亲说了林嘉宏的想法。姑姑为林嘉宏上了四年大学放弃找工作惋惜，同时，姑姑就将这个同学的事情说给了自己的弟弟。
林志军听了姐姐说的故事，想着林嘉宏的想法，和老婆商量了好久。最后，同意了林嘉宏的想法。
天下父母都盼望儿女有出息，事业有成。林志军两口子原来的想法是:老大已经工作。指望老二能从学校出来找个工作，安安稳稳地上班。可儿子非要自个创业，选择不平凡的道路。唉！两个儿子的性格截然不同。如今，儿子已经表明了想法和态度，再让他和自己，和大儿子一样，当个本本分分的工人，他也不能把心放在工作上，老二想法多，说不定还会给他们整出什么幺蛾子事。
林志军最终决定拿出8万元给林嘉宏创业。人的心思就像坐过山车，上去是一种感觉，下来又是另一种感觉。既然同意儿子的做法，他也想通了，8万不算少也不算多，就让他拿去投入他的梦想吧！
接过钱之后的林嘉宏激动不已。但24岁的他不是一个鲁莽的小伙子。
说起他要创业的这个想法，源于他在上大学期间。有天晚上，宿舍几名同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卫生纸。几名同学分了两个观点。一方说卫生纸这种小物件不赚什么钱；另一方却说卫生纸人人都需要很赚钱。林嘉宏没有参与竞争，他在默默地听。
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说着都是为了口舌之快，而唯一的听者林嘉宏，心里却有了思绪。他在夜晚宿舍明亮的灯光下静静思考:不赚什么钱——大家都需要——薄利多销。
当林嘉宏想通这一点之后，这个想法就像魔鬼一样留在他的心里。他上网查询制造卫生纸的工艺，需要什么设备，需要多少工人。
其实卫生纸的生产，对厂房没什么要求，加工操作比较简单，一台设备，两三个工人，几个小时就能学会。
林嘉宏在利宁县城南郊一户姓张的人家租了两间房子。张老汉老婆前几年去世了，女儿嫁到别的村，儿子在外面工作。去年儿子回来修缮房子，盖了三间平顶转房，里面没有粉刷，准备过几年再收拾。家里就张老汉一个人，他住在进门靠南的一间老房子里。房子算是个半成品，如今林嘉宏要租用，反正房子放在那里也是闲着，经过两人商量，最后以三间房每年6百元的价格出租。
这个环境条件很合林嘉宏的想法，两间用作加工车间，一间留给工人住。工人是他父亲介绍的，是林嘉宏奶奶家的娘家人——他表叔两口子，表叔孔维信，表婶杨彩玲，年龄都在四十左右，本本分分的农民，文化低，但干活能吃苦。
安顿好房子，设备方面，林嘉宏选择了1880型半自动生产线，这是他在网上认真选择的。由三台设备组成:全自动复卷机，手动切纸机和水冷封口机。售价4万6，厂家负责派人上门安装调试，并且答应教会他们操作。
9月的天气，秋风微凉。林嘉宏的卫生纸加工线设备安装调试完毕。两位亲戚已住进租的房子里。营业执照也办下来了。林嘉宏又去光楼市找到一家造纸厂，买回来一批大轴纸。
材料，设备，水电都到位之后，林嘉宏的“宏兴纸业”开始了生产。
同一时间，三百多公里外，周岚沁的家里却如一盆冷水。
周岚沁的做法像一把刀子扎在了母亲的心上。这几天夜晚，总是对着周明生不断哭泣。“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有一边地喃喃自语，好像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
周明生戒了五六年的烟这几天又可以吸了。周母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根接一根抽烟，心里明白，丈夫和她一样愁啊！
“要不——给儿子打电话，让他——劝劝他妹妹。”周母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周明生看着床头桌子上放着的相片，那是他们全家一起三年前拍的。他正回想儿子女儿小时候的往事。
听到老婆说话，他还是定定的看着相片。他吸了一口烟，任由烟雾从嘴边向头顶飘散。
“儿子也有自己的事业，怎么能把这种烦心事说给他呢。”周明生又吸了一口烟，说，“再说，这种事，当哥的怎么去劝妹妹呢？”
周母听了丈夫的话，眼神有些呆滞。“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女儿从小就听你的话，都是你把她惯的——如今啥事都敢做。”
老婆的埋怨，周明生听到了。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眼下当务之急是怎样解决这件事。
“她如果不把孩子打掉，我——我就不让她再进这个家的门。”周母觉得自己好像说出了一个高明的办法。
“胡整。这根本不行。你女儿那个性格，你如果这样做，肯定会适得其反——她可能就真的不回来了。”
听了丈夫的话，周母刚提起的精神又松垮下来了。“那你说到底咋办呀？”她心里乱的像一团麻，还是指望丈夫拿主意。
过了半分钟，周明生把燃烬的烟头扔进桌子上放着的烟灰缸里，低头看看自己被烟熏黄的右手食指，他沉吟着说，“她要生就让她生，”他用左手搓被烟熏黄的指头，“看她以后怎么办。”他咬着后槽牙，补了一句。
周母的脸上急促地抽搐了几下，她掀开被子，坐在床上，说，“他爸，你这是害了女儿呀！”
周明生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听了老婆的话，心里更加烦闷。他又伸手抓起烟盒，取了一支烟，点着。
看着丈夫遮挡在烟雾后的脸庞，周母低声细语地说，“他爸，女儿年轻，有些事她想不明白，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那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周母想到自己刚才那个突然的决定让丈夫直接否定，她一时半会不会再有主意了。
抽了两口烟，见老婆不说话，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说，“就按我说的来。”随手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头。接着，他躺倒在床上，背对着老婆。
周母看看房间里胡乱漂浮的烟雾，她把周明生的被子往肩头拉了拉，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
周岚沁静静地靠在床头，坐着。如果让她的闺蜜夏玉兰看到她此刻的面容，一定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减肥效果太明显了吧！”
是的，几天时间，周岚沁没有心思吃饭，她的肩膀不再圆润，脸庞更加白净，清澈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遮挡在眼前。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发呆。也不是纯粹的发呆——她在思考。她回忆完和林嘉宏在一起的所有细节，又考虑了自己以后如何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
当然，对于自己从林嘉宏身边离开所做的决定——她至今仍不后悔。爱就是付出，我要用我的付出证明这辈子我有多爱你。
周明生因为女儿的事情，心烦意乱，给老战友请了几天假，这几天都待在家里。
当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客厅沙发上的时候，周岚沁，周明生和老婆，三个人开始了几天里又谈话。也许是围绕这件事情——最后一次交谈。
“女儿，你执意这样做，值吗？”周明生虽然心里有了主意，却还想再劝劝女儿。
“爸爸，我选择的路我自己走。”周岚沁表情平静，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
“女儿，你何必为那个男的这样做呢？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他为什么不来找你呢？”周母又问起了以前说过的话。
“我自己的事，与他没有关系。”他的话依然冰冷，就像看破红尘。
“女儿，爸爸真的没有想到你谈了一场恋爱竟然是这个结果。你这样做，让我和你妈以后怎么放心你啊！”周明生现在没有了抽烟的兴趣，他的心全在女儿的身上。
周母看着女儿几天时间变得形单影只，脸庞瘦了一圈，心里很难受，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看着女儿无力地说着，“你这是何苦呢？”她挪了挪凑到女儿身旁，声音嘶哑着说，“女儿，听话——把孩子打掉——好好找个对象。”
周岚沁没有说话，她扭头看向窗外，好像要寻找温暖的阳光来自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