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用爱启蒙我的人生

文/柔蹄钝爪


图片来自柔蹄钝爪

她一直陪伴着我,看着我从牙牙学语的小孩长成现在那么二的模样。在我的记忆里,她几乎从不骂我,甚至大声一点跟我说话都没有。她在我面前总是和蔼的,她不喜欢微笑,因为她经常咧嘴大笑。

每次我拍她的时候,她总叫我给她一点时间收拾一下她的头发,她很注重她的头发,不可否认,她现在快75了,白头发十根手指还是可以数出来的,而且发质总是那么柔顺。那是我小时候不可或缺的玩具呐。

她就是那么可爱,可爱到你有时会有点不知所措,她一点点地、悄悄地、让人难以察觉地用她的真善美感染着你,影响着你。

虽然她的身上难免会有那个时代绝大数妇女都有的封建传统思想,有时还挺固执的,可是她看起来总会让我想到,不带修饰的淳朴。

正文

头顶的电扇在强劲的马达推动下。扇叶凶猛地撕扯着盛夏闷热的空气,不间断地发出分“fififi”的声响。我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目的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打发着傍晚的时光。

我甚至能够想象那时的我脸上肯定是一种面瘫般的木然,脸上诡异地反射着随着遥控器不停闪烁的电视投射过来的光,更要命的是我处在一个十分颓废的状态,简直活生生一部行尸走肉。

这时,刚打完牌回来的外婆会从她房间的木质梳妆台上拿出她昨天买好的小白饼,沏好一杯热茶,坐在我们家那张大木圆桌上就着热茶吃起饼来。

如果那天心情好,她还会不忘从床头拿出那台便携式类似于MP4的收音机,正面自带一个小寸屏幕,能播放上百部粤剧,她喜欢把音量调得很大,然后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能不能小声点啊,吵死了。”我大声嚷嚷。

此时看得入迷的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眼里满是抱歉,立马放下手中还未曾吃完的饼,急急忙忙把音量调到最小,小到几乎静音。“不好意思啊,杰,我一时没注意到你在看电视,我不停了,不影响你看电视了。”她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了过来,像赔礼道歉似的躬下身对着躺在沙发上的我说道。

我那时眼睛几乎没在她身上逗留几秒,随即又回到我并不觉得好看的电视节目里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时我会莫名其妙地不开心起来,好像被人打扰了我既定的动作,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病态的坚持,总会某个既定的时间点完全支配我的大脑。其实过后想想,就算是没人打扰到我,我也会很烦躁,像找茬一样搜挂身边各种不顺心的事物。

顺心是什么,有时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在你内心不自觉地躁动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不顺心。我身边那无辜的一切。

我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剖析那个时间点我内心的状态?可能是我一直以来对自己心中外婆的那个位置的质疑和想找到那个我开始不那么纯粹地去和外婆相处的节点吧。

真的很矛盾,很难,很无奈,很不应该,很无可奈何。我很想知道根本的原因。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部再像从前那样,觉得外婆无所不能了?觉得她变得瘦小了,变得容易生病了?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权衡那些所谓的与同学相处的时光和与外婆出行的时光了?我开始嫌弃她的那些小时候我习以为常的习惯了?那些习惯,想想在很小的时候,还会让我觉得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

什么时候,我在她面前变得很不耐烦,开始不太珍惜跟她相处的每一刻钟了?开始在她满是爱意的唠叨之后,“快狠准”地大声呵斥她,开始习惯地在她面前不摆好脸,开始嫌她做的菜大失水准,不合胃口?以前的我还很庆幸我的外婆是在生产队里入过厨的,我能吃到的饭菜比别人家奶奶做的都要好吃。

对于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我,多少个咳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深夜里,咕嘟着饿肚子的时候外婆麻利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蜜枣咸瘦肉粥的时候,我咽下时心中一阵接一阵的暖颤。

还有,我去同学家玩过家家,当别的同学还在犹豫炒菜是先下油还是下姜的时候,我早已得心应手地张罗好一桌子的饭菜,那时心里念念叨叨的只有外婆,对她充满难以言尽的外婆。优越感和自豪感陪伴了我整个童年时代。

现在外婆的记忆力虽然随着年龄的不断增加而变得不那么好了,可是她还是能清楚地跟我说出小时候我的那些事,似乎那个“我”从未在她的心中离去。

她最常说道的,是我四岁那年,看到她站在厨房里看着她每天洗着全家人那么多的碗(我们家那时只有三个人,每天的碗也就五六只,不过在四岁的我眼中那已经很多了。不知是那个时候我是觉得那碗是真的多,洗起来会很累呢,还是心疼外婆,觉得她不应该做这么多家务活。

如果是后者的话,现在的我真的万分惭愧。),我张着大眼睛跟她说:“阿嫲,你每天都要洗碗那么辛苦,我来帮你洗吧。”外婆慈祥地俯下头来看着我,笑着说:“你还不够高,怎么帮我洗啊?”我严肃认真地说:“你帮我买个小盆子,让我自己在阳台洗就好了。”简简单单的三句话,她不知在我们面前重复了多少遍。

本来对于这件事,跟小时候的众多往事一样,仅存有依稀的记忆的我,在她数不清的重温下,我渐渐地深刻地记起了这件事。她从不会轻易地把它说完,每次她都会先说我很乖很懂事,然后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真的笑得很投入,从她入正题之前要先缓缓,咽下一口唾沫在开口就知道。每一次我听我都能知道一些新的东西,比如我那时会经常在厨房的门缝边悄悄探出脑袋“窥视”她洗碗。

在跟她说我要帮她洗碗的时候我的眼里满是真诚和期待,语气里满是肯定,好像在那时的我看来,比起是一件家务活,这更像是一件我期待已久想极力争取的兴趣之好。这里头的种种细节,都是从外婆每一次声情并茂的叙述中听来的,它在我的脑海里从只有一个框架到一个骨肉丰满的具体。

久而久之,我也就不自觉地开始觉得这事就是这样发生过,我就是在四岁的时候凭借细腻的洞察和超出年龄范围的体恤(即她口中常说的懂事)做了这么一件能让津津乐道了十几年的事情。现在我偶尔会想,我大概是有提过想帮她洗碗,可是当中的细节有没有如她所说的那般动人呢?

我那时真的是这样懂得体谅别人的吗?还只是纯粹出于一个小孩本真的好奇?她有没有可能把我过分美好化了?我想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很大。不过后来想想,又有什么关系呢?感情往往就是缺乏理性的,那样才真实动人。我不否认,在外婆的心中,我一直是一个令她十分骄傲的人。

可是就是对待一个深爱我毫无保留地把她奉献给我的人,我都不能令自己满意,我真的十分惭愧。我对不起她长期以来的那份不带丝毫怀疑的信任。

最近的这几年,我发现我对她的态度愈发难以捉摸。在外漂泊的日子里,有时看着深邃的天空闪着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就会不自觉地遥想起小时候的那些日子,是那么纯粹和真挚。

人长大了,感情就变得内敛了,很多时候不是不会表达,而是会觉得以前的表达方式很肉麻,很幼稚。现在再像以前那样跟她相处会很不习惯,总觉得长大了要有长大的样子。可是有时候想想,什么是长大了该有的样子呢?是一个既定的模式吗?我不觉得是,那么什么是长大呢?

我说不清楚。可是有一点我很清楚,就是我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纯粹了,我把跟外婆一起的时间当作起兴时可供选择的一种消遣方式。

说来很不应该,看起来也很刺眼,可是我想了很久,的确,我真的很久没有好好地陪她了,起码没有了曾经的那种睁着溜溜的眼睛充满期待地微笑着听她讲远至当年在生产队工作时偷吃马蹄,近至每天发生在她身边的趣事,然后还不忘天真烂漫地啧啧惊叹,有时还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刨她的那些琐碎趣事的种种细节,硬是要在脑海中能够轻而易举地情景重现才肯罢休。

在对待亲人的一举一动,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和品行。我一直很赞同这句话。以前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同班同学,他平时待人挺随和的,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从未见他跟其他人有过正面的争吵。

我起初觉得他挺好相处的,可是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他跟他妈妈讲电话,刚开始还是挺正常的,跟他平常没啥区别。过了一会,不知是谈论到另外一件什么事情,他的态度立马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语气起初有点不满,在嘀咕着什么。

进而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仿佛干架一般。我当时愣了,话筒对面可是父母,再怎么有自己的看法,跟父母发生正面冲突显然是不应该的。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有的时候还不是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躁动,对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大发脾气。

常常事后悔不当初,可是伤害早已造成,再怎么不情愿也于事无补。最可恶的是,这样的情绪恶性循环还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间断地上演,久而久之,难免会徒增一点麻木和惰性。对于莫名躁动的麻木和对点滴亲情熟视无睹的惰性。

我渐渐发觉这是很可怕的,就好像白蚁吃木一样,刚开始只见几只小蚁在啃,每一口都小得难以察觉,就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事。可是日复一日,数量庞大的白蚁同时不间断地肯同一块木头,那股威力就不容小觑了。

很多事情就是由于我们的轻视而日益急剧恶化,对于我们深爱的亲人的情感也是一样,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情感夹杂着其他一些看似不合适却又无伤大雅的因子,我们开始忙于自己喜爱的事情,陪伴越来越少。

在有限的陪伴当中,我们又慢慢觉得身边的那个曾经怎么怎么样的人不再是那副模样,我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他们的庇护。我渐渐可以独当一面了,我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我发现我比他们见识更广了。

他们曾经被我们认为的优点,现在看来似乎不那么耀眼了,我们甚至觉得不值一提。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开始觉得他们有很多小毛病小缺点,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真切有耐心地面对他们,可能我们有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我们摆在他们面前的,更多是一副厌烦和嫌弃的模样。

我们不想承认,或许有诸多的理由来解释,可是设想一下,如果当时你的面前有一台摄像机,那么你自己回放时看到的也会同样不堪。

我很庆幸,我还有时间去努力找回当初那副纯粹一心爱她的模样。时光不待谁,愿你不想错过的人,在他(她)的有生之年,你能集你所爱,爱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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