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阳台上。揭开盖在脸盆上的木板,见到那只小鸟。取出给它准备的那个蒸鸡蛋的小碗,用调羹舀一小块,拿在手里。朝它去,它长大了嘴,不是在迎候这食物,而是在防备着外来的侵犯者。得怎么弄呢?得左手设法卡住它的脖子,右手将蛋塞进它那张开的嘴巴。
如是,一二三。最后一次较量,抓它回那个泡沫箱,再用左手卡住、用右手塞一小块蛋。算啦,就这样了。不知它对我是啥感觉,反正我是对它没好感了,它原本并且终归不会成为这屋子里的一员,无论是它长好了能展翅飞走了,还是它就这么残着而一直被喂养着。
也有些可以归咎于自己的。那个泡沫箱里显得很污浊了,想着帮它弄个干净点的居所。临时腾到脸盆里,把那泡沫箱洗干净晾干。就这一个搬迁,立马就引发了鸡飞狗跳的大戏。早先,我还以为它已经熟悉了我,早先我还以为它大概有点以为我是它的爸爸或者妈妈。
狗屁。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者说,异想天开。想起来那个词:白眼狼,它斜向半空的样子,几像?算了吧,鸟就是鸟,又何必这么急功近利?好像听人说过,鸟的记忆力挺好的?感觉是鸟根本就没记忆力。以前笼子里养的那些小鸟,没有一只因为久了跟自己变熟。
可以肯定,鸟是不傻的。今天算是见证了。早上,在才开始它张开嘴巴等着投食时,喂了几颗玉米,喂了几颗榕树果,喂了一些蒸鸡蛋。一切看起来,配合的是那么默契。过了些时间,想起来再喂它多点。一颗又一颗,像给子弹夹上子弹般,塞进它张得大大的嘴里。
看见它吞下了,自己再走开。它当时有将最后的那两颗吐出来,让我觉到是它觉得太多了。再过些时间,自己去看它,它还是那副斜眼看天的姿势。不同的是,它的身边多了好些颗玉米。数一数,估摸是被自己像上弹夹一样塞进它嘴里的,全都被它无声无息吐出来。
早上,在厨房里。听到阳台上有鸟叫。那声音挺美的,像是过路的鸟,暂时在阳台歇脚,又像是它发出的,两边都无从下判。后来,在客厅里,再次听到那叫声,这时可以看到阳台,阳台上并没有什么过路的鸟在,阳台上只有它这只蹲在泡沫箱里的鸟。认定它在唱。
如果不是自己嫌那太脏,搞出这一番折腾,也许它会觉得很自在,也许它还能继续让我保持那它有点认着我是它爸爸或妈妈的感觉。搞出之后,帮自己从那幻觉中清醒过来。它终归是它,我终归是我,各有各的界线。彼此分清楚了这界线所在的时候,大家感觉都好。
给小鸟清洗居所,是在后的。在先的是,给端午清洗居所。那块蓝色的、你最初选的垫子,我觉得很有些脏了,应该换洗了。虽然我也还是有所顾虑:不要它已经习惯了这垫子,换了新的它反而不适应。答案是肯定的。就因为这个换洗的操作,它又变得像刚来那样。
在纸箱里待不到个把小时,就嗷嗷叫。肯定不是没吃饱的问题。每一次也许都有它自己的理由,反正给我的感觉是它变得不习惯,它因为觉到陌生而变得没有安全感。毫无疑问,这或许也是一种幻觉,不过没有什么可以帮到我,从这种幻觉中清醒过来。对比不显明。
可以肯定,端午一天一个样了。早上第一眼看到时,它的两只眼睛都张开了,张得很大,让我依稀看到了它长大后的模样。睡过一觉起来,它的右眼又闭上了,像昨天那样。昨天在睡了某一觉起来,给它喂奶的时候,发现它的右眼上很大一个包,像是奶稠集在了那一块。
看仔细了,才发觉是有些像粘液的东东,应该是它的眼睛里分泌出来。至于那东东来自左眼还是右眼,就不得而知了。看到时是有些紧张的,早上见到两只眼都好好地张开着,那时的紧张才算释放。想必这就是一个过程,就像幼体从母胎里出来,还裹着一身的胎衣。
看仔细了,才发觉那只小鸟的右眼也是张开的。之所以让自己误会,是因为它头顶上的毛并不齐整。左侧的很密集,右侧的很稀疏。右侧那稀疏的毛发处,被自己误认着闭起的眼睛了。看仔细了,才发觉那只小鸟身体有好些部位是没有毛的。不知是脱落了还是没长。
有人说,你们家最近又是猫又是鸟的,挺热闹的。是啊。小鸟是一个小女孩捡到的,小猫是你这个小女孩抱回来的。它们都是过客,我只负责把它们养活,等到鸟能飞了,它就飞走了;等到猫断奶了,就把它放到外面去了。鸟是要飞走的,猫到时你家丫头有感情了,就舍不得放它走了。那就留下呗。
读到一则分享,提到坚持和喜欢。这让我想起之前一再被提示过的那个句式:不是因为什么,你才坚持;而是因为你坚持,你才什么。把喜欢代入进来,就成了: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坚持;而是因为你坚持,你才喜欢。有点道理,其实是有本质的道理,关于人的一生。
我们成其为自己的那个人,就是我们一直坚持下来的那个自己。无论我们是勤奋,还是懒惰;无论我们是好斗,还是温和;无论我们是好动,还是喜静;无论我们是善言,还是木讷。只要那对于我们来说是一贯的,那些个一贯就定义了我们是怎样的人。日积月累的,就是那坚持。无论你有觉到,还是没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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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