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尾生。这故事最初记载于《庄子﹒盗跖》。
尾生是春秋时期鲁国人,与一位姑娘约好在桥下会面。姑娘的名字未见记载。
不知道什么缘故,她没有来,洪水却来了。
尾生不肯离去,抱着桥柱淹死了。
后人对此褒贬不一,大多数是赞美的,有“尾生之信”、“常存抱柱信”等说法,认为这个人非常守信,而且不以外界因素的变化而有所更改。
俗话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可见是较为普遍的一种现象。不过,凡事没有绝对,痴心的男人也不少见,尾生可谓其中代表。
这样拘泥固执、不懂变通好不好,也说不上来。作为一个最平常凡俗的女子,当然认为痴情比绝情的人好些。
书中有这样的一段评论:
人这一生的种种烦恼思虑,皆因有情而起。人生是这样的短暂,恍惚就要老去,能有多少好时光呢,而偏要以情自累。
在豁达的人看来,但凡有情的人都是些痴的,故而不能洒脱。
对凡夫俗子来说,如果能得到绝世佳人,歌喉婉转,美目流盼,一曲新歌能让人荡魄,顾盼之间能让人销魂,更难得是能与君同病相怜,这也是千古风流韵事。
而情痴则不然。
有人喜欢一只眼睛盲了的女人,别人嘲笑他,他生气的说:“只要眼睛美,一只就足够了,多了又有什么用?你们笑她一只眼睛,在我看来,天底下的女人都长了多余的眼睛。”
有人喜欢不会讲话的女人,重金迎聘。有人阻止,他说:“妇人因为嚼舌、挑拨、谗言让人败家丧德的事情还少吗?我娶的是老婆,又不是歌星。”
有两个少年,都喜欢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她的丈夫去世了,其中一个拿出很多钱做殡葬之费。她决定跟他在一起,准备了酒跟另一个诀别。后者席间痛哭流涕,回家后自缢而死。
有个名叫荀奉倩的人,与妻子感情特别好。腊月里,妻子生病发烧,他就脱光上衣走到庭院里,等身体冷了,回来抱着她,给她降温。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她烧退为止。
有个名叫陈体方的人,家境贫寒但有诗名,因钟情的女子戏言让他写一百首诗作聘礼,他殚精竭虑,不眠不休,才刚写到六十多首就挂了。可惜可叹。
有个洛阳人,姓王,跟一个叫唐玉簪的歌妓相好。他做生意回来,听说她被什么郡王留在府中,就去求见一面。这个郡王戏弄他,开玩笑说除非他净身,才准相见。结果这个人竟照办了。
还有宋朝一个君王,虽有后宫佳丽无数,独钟情于青楼中人,因他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她有情郎藏在床下,竟闹到争风吃醋的地步。
更有甚者汉成帝,宠爱赵飞燕、赵合德姊妹。她们也许身体太轻盈营养不良,都没生养。合德听说后宫有美人怀孕,就质问成帝:“你不是答应过不辜负我吗,别人怎会有孕?”但凡有这种事,母子皆死。成帝竟不加阻拦,以致终生无嗣。
为什么会有上述种种令人费解的事情呢?他们难道是因为童心未泯吗?
尾生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人家女孩都不讲信用,他又何必守信不移呢?或者说先到桥上来等,有何不可呢?这算是不知变通还算是至诚君子?
情之一事,须两人同心同德,就算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处,就像王生和陶师儿一样,因不能相守,相抱跳入西湖,双双殉情。他们觉得死得值得。如果人死后还能有知,有爱人相伴随多么惬意;即便死后无知无觉,不用一辈子忍受万般凄凉抑郁的苦楚,也很值了。
无论别人怎么看待,这些痴心的人,肯定以为自己做的很恰当。其实,太过痴心痴情,只会误国误身。比如汉成帝绝嗣、周幽王亡国,唐明皇从长生殿到马嵬坡……难道只归罪于红颜之祸,而不考虑人主之昏庸愚钝?
汤显祖在《牡丹亭》中曾写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吁,好生厉害。若是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能让活着的人自愿就死,一个情字真能够颠倒众生。而纵观历朝历代痴情之人,喜剧收场的少之又少。有的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有的败坏了社稷江山。
罗素曾在《我为什么而活着》中写道“我寻求爱情,首先因为爱情给我带来狂喜,它如此强烈,以致我经常愿意为了几小时的欢愉而牺牲生命中的其他一切。”
爱情的魔力真有如许之大吗?
尾生曰:人生自是有情痴。无关风月。无关他人。无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