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一到家,就感觉有些不同,一切都变得整洁了许多,窗户也擦得干干净净的,爸妈在厨房忙碌着擦洗油烟机,才恍觉,快过年了呀!
是啊,过年,曾经是多么期待的一件事儿啊!从那句“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童谣开始,年味儿便在一天天的疯长,大人小孩儿心里都长了草,兴奋着、期待着、忙碌着,年就在这渐浓的年味儿里款款地来了!
年味儿是香甜的诱惑。仿佛是因为那时的日子太苦,因此要在一年结束时用甜来中和,好让人存着点儿希望,好把日子继续过下去。从腊八开始,那一碗热腾腾、粘糊糊、甜滋滋的腊八粥就拉开了年味儿的序幕。小扑郎(货郎)也来得勤了,某个冬阳暖暖的午后,一声拉长了音调的“糖瓜糖豆格档瓤(一种像玉米杆一样的膨化玉米面制品),打芝麻糖嘞”一直从村东传到村西。
一根扁担,两个有着木头提梁的尺半见方的木屉子,拉开了,便立时飘出香甜的味道来。淡黄色的糖瓜、粘着雪白炒米粒儿的糖球儿,码得整整齐齐像竹节一样的糖棍儿,还有被染成各色的膨松香脆的格档瓤。一堆小脑袋挤挨着,吸溜着口水,转溜着眼珠,各自选定了种类,便把一张张捏得皱巴巴的毛票递到货郎手上,换得三五个糖瓜、六七段糖棍。
除了这种常规的买卖方式外,还有一种更为刺激的博彩性质的玩法——打芝麻糖。糖箱的提梁一侧装着一个旋转的木盘,用线条划分出不同的格子来,标明了数字,另一侧钻孔,用竹片和皮筋制作一个简易的发射装置。货郎把转盘旋转起来,下注者估摸着时机合适,便快速按下机关,一支前端嵌针的木箭嗖地射出去扎在木盘某一格子内,格子上的数字便是这一局的收获了,从一到十不等。小贩精得很,能赚回赌注的大数字总共没几个,小孩们其实也不傻,玩得就是这个刺激和希望,收获多少倒在其次了。
每有人打糖,一群的孩子便哄得一下拥上去,下注的得意起来,潇洒地把一块钱的大票子往小贩手里一拍,粗声粗气的说一句,“来五次”,便立时引来一阵艳羡的惊叹来。木盘旋转起来,那些线条渐渐成了一片模糊的彩盘,围观的欢呼声越来越齐整和高亢,下注的那位神情也越显严肃,像一名临战的狙击手,抿唇屏息,一瞬不眨的盯着转盘,转盘渐渐地慢了,模糊的色块开始断裂,隐现出线条的影子,啪的一声,欢呼声戛然,短暂的安静后,总会爆出一阵得胜的欢呼或懊恼的叹息。
这样的情景往往循环好几轮,直到口袋里零零整整的票子全换成了或多或少的糖棍糖球才算作罢。一番热闹之后,各人都有了自己的收获,找一处向阳的墙角,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那甜蜜立即在脸上绽放开来,从眼睛里流淌出来,阳光里、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