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早早搬出这间宿舍。

    抓起桌上的书往包里一塞,把包往肩上一甩,心里想,我一定要早早搬出这间宿舍!

出门看,发现武汉的夏天又在中午偷偷溜了回来。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而我此时却要背着书包逃到图书馆,理由很简单,图个清净。

就在几分钟前,我还在寝室坐着看书,而迫使我不得不顶着烈日出门的原因,是寝室里的热闹非凡。

    一个室友戴着耳机看着电视剧,我是十分满意这种做法的,起码不会外放出来影响他人。然而,他嘴巴里的动静又把我对他满意的情绪狠狠地打压下去。可能是饭菜特别香,也可能是电视剧太入迷,总之一种兴奋的状态呈现出来,上下两只嘴唇“吧唧吧唧”地奏起了打击乐!另一边的一个室友也在戴着耳机,不过他是在打游戏,和人正在连麦。一会儿是冲锋陷阵的尖兵,招呼别人掩护;一会儿又化身经验十足的军事指挥家,大呼小叫得安排战略战术。网上有句话,当我戴上耳机的时候,我就顾不上你们的死活了。本意原是形容五音不全者戴上耳机唱歌自嗨的,不过此时用来形容这位室友却也妥帖恰当。还有一位,更是干脆,不想受那耳机的束缚,最大音量外放着某音上的搞笑视频。不时笑出声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卧槽”“我去”之类。手上也不闲着,看到兴起处,不是拍桌子,就是打响指。更有甚者也会手口并用,响指配合着“卧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视频多么精彩。

就是这样,我被寝室里的热闹赶了出来,一心只想安静看书的我与他们格格不入。

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这种事困扰了。在这个宿舍三年,我们虽说是室友,可更多得像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而且,是住了三年,仍然感觉陌生。所以有时候有些话真不想说,一来觉得因为这点事跟他们一个一个说明太累,二来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矫情。

简单说一下我这三个室友吧。老王是个社交达人,喜欢参与学生政治。早在上大学之前(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学校会在官网发布每个学院的新生群),他靠每天在新生群里水群就和我们学院的学生会的一干人物混得称兄道弟了。上大学第一天报道的时候,就有一个部长和副主席一起请他吃饭。后来如愿进入学生会,慢慢从干事混成部长,再从部长混成主席。他和我的关系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好的,我们一起进了学院的试点班,后来分流又进了同一个专业。虽然如此,但我们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起上课一起考试作弊的交情。另外两个都是那种闷葫芦型的人。老张最宅,三年来没参加任何学生会社团之类的组织。天天抱着手机追剧,也没什么明显的兴趣爱好,周末能在寝室坐一天,更有甚者,有年十一放假没回家,在寝室愣生生坐了七天。老赵是甘肃人,来到武汉上学总有种水土不服的感觉。跟老张一样天天刷手机,但又不像他那么能坐的住。有时候也跑出去一天不见踪影,晚上回来也是屁都不放一个。所以,在这样的宿舍氛围里,我们寝室大多数的常态都是很安静的。我对这种状态其实是满意且享受的。我平时话也少,主要跟他们确实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没什么共同语言。更多时候喜欢读读书,写写东西,因此安静于我有益。

这也是造成开头场景的深层次原因。我们彼此之间的相处全凭默契,也全靠自觉。我们交流很少,都寄希望于别人可以互相理解并且尊重。因此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依靠陌生感来获得尊重的局面。有一种事实就是,人与人之间,一旦熟悉,就会更多的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也会逐渐丧失部分相互的尊重。余秋雨说的好:“不热络,也不容易破碎;不亲昵,也不容易失望,交情不深,恩怨不大”。这句话一直被我奉为圭臬,是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理想状态。

我得承认我是个敏感的人,有时候对一些小事就很看不过去,对自己造成困扰。也由于此,我在不得不的集体生活中的交往规则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也尽量不让别人来麻烦我。所以,开口讲是不可能开口讲的。那我就只能选择逃走,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让自己好过一点。这种逃走有时候变成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和习惯。在这种逃跑的过程中我逐渐也喜欢上了陌生的环境。这种喜欢一半原因是对过去的那些熟悉的人的无法忍受,一半原因是我深知这种陌生感伴随而来的是某种介意陌生而产生的尊重。尽管它让我身边再也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不过那都不重要,我能得到安静,得到不被打扰,得到对我的理解和尊重就够了。

于是,我只好再次做出选择:我一定要早早搬出这间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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