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波利的呼唤(十五)

        宋明伟把波利带到家的时候,他三岁大的儿子显得比从爸爸手里得到棒棒糖还要兴奋。晚上七点过他从学生公寓地下停车场开车回家,下车关门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只橘猫在后排脚垫盯着他喵喵叫。想着家里最近有不少老鼠的声迹,干脆就把它抱回了家,没想到儿子比他还要欢喜,儿子和猫对彼此充满好奇。宋明伟一放下波利,儿子哈哈的就扑了上去,波利没敢闪躲,只能任凭他抱住自己的脖子,滚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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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明伟是职校的老师,他请了明天的公休假带儿子去做一年一度的常规体检,这是他母亲宋思琴要求的,必须做,每年都要去检查一次。宋明伟还没出生,亲生父亲就抛弃了宋思琴和肚子里的他,上户口的时候宋思琴给他上了自己的姓,从小到大别人都说他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是宋思琴呵护着他没有让他受到更严重的创伤,硬是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正因为这样,他对母亲可谓言听计从,不敢有半点违背的意愿。当初就是为了照顾宋思琴,师范大学毕业后他就直接考进县里的职校任教,有时他觉得真有点大材小用,但又觉得这是应该的。要是没有他,宋思琴孤零零的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他常常这样想。四年前结婚买房在县里安定下来,他就将母亲从乡下接到县里一起生活。只是有件事宋明伟没想到,他老婆同母亲吵吵闹闹两年后,去年终于无法忍受,最终和他离了婚。由于宋明伟有稳定工作,儿子的抚养权判给了他。这一年来,都是宋思琴照顾着自己儿子然然,正如小时候照顾宋明伟那般,全身心的疼爱都放到了孙子的身上,生怕孙子有半点的磕磕碰碰。

        “怎么带只猫回来了?”宋思琴从厨房端着一盘青椒炒肉准备放到餐厅餐桌上去。

        “跟着我车上来的,这几天家里有老鼠,刚好带上来吓唬吓唬。”宋明伟把外套挂到衣架上。

        “然然这么小,万一抓伤了怎么办?”她放下青椒炒肉又返回厨房把熬了一下午的乌鸡汤端上桌。

        “没事,明早带然然体检完回来后,我带它去检查一下,打过疫苗就好了。”

        “说的倒是轻松!把它关阳台上去,别让然然和它接触!”送思琴用一贯的命令语气对宋明伟说。

        “吃完饭再弄吧!”宋明伟今天在学校加了两个小时班,确实很饿,闻到自己喜欢的乌鸡汤,坐下来就准备动筷子。没想宋思琴夺下他手中还没拿稳的筷子,严肃起来:“快去,不把它关到阳台上就不用吃饭了!”

        宋明伟只得把波利赶到外面阳台上。波利感觉这一幕似乎就发生在前一刻,没错,这些天它都是在阳台上度过的,兜兜转转一天,无非就是到了另一个阳台。它现在倒是无所谓在哪家的阳台,只要别打别骂、有吃有喝就足够。它阳台上透过玻璃门看见这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饭,肚子咕咕的叫,看来今晚是要饿肚子了,它真后悔没抓住那条硕大的老鼠,也许它现在过得都比自己还要好,至少没有这般饥寒交迫。

        第二天下午宋明伟带波利去了宠物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波利体内含有多种包括狂犬病毒在内的抗体。医生告诉宋明伟说应该是接种过疫苗的原因,不用再接种,以后一年补打一次加强针就可以,还告诉他猫太瘦,建议买点好的猫粮和营养膏给它补一补。宋明伟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买了一包皇家猫粮和一管营养膏,另外还购置了一些宠物用品。

        宋明伟回家正在给波利安置用品,母亲宋思琴也刚好带着孙子买菜回来,一开门就看见宋明伟摆弄这摆弄那,于是进门就骂:“你自己儿子都没照顾好,你摆弄那些干啥!”,“去,看看你爸爸做的好事!让他照顾你去!”

        “马上就好了。过来,儿子,去和猫咪玩去,爸爸马上就好。”然然眼睛根本就没看他爸爸,直接向波利那边走了过去。宋思琴将买的菜带进厨房,准备做晚饭。

        宋思琴刚放下菜戴好围裙,突然,然然“哇哇”的哭起来,她立马跑过去,宋明伟从洗手间跟着走出来,“怎么了,宝贝?”宋思琴蹲下来抱着然然,宋明伟跟着蹲在一边。只见然然左手紧紧拽住右手食指,待奶奶把他的小手轻轻松开,发现右手食指第一个关节处有一针孔般大小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样,正不断的渗出血来。宋思琴越问,然然哭得越发厉害,看到孙子手都出血了,她立马起身寻找波利。波利被冉冉的哭声吓得躲到电视柜下面不敢出来。她将鸡毛掸子反过来,在电视柜下面疯了似的一阵乱桶,波利的屁股、肚子和头上全身上下都被捅到,疼得波利忍不住从下面窜出来,最后再一阵驱赶下被赶到了阳台。

        宋思琴砰的一声关上阳台门,跑到她宝贝孙子那里,揪住宋明伟的耳朵说:“我早就给你说过那猫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赶快带然然去医院!”宋明伟马上将然然背起来,来不及穿外套,和宋思琴一道急匆匆的出了门,好像然然出了真的马上要死了一般。

        当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无论你做什么,似乎都是错的。波利知道自己和然然一块玩的时候,从没咬然然,自己也不敢咬然然。然然的伤口是木质地板边缘凸起的木刺给扎伤的,说起来也算是波利的错吧,因为那个地方确实是波利磨指甲的时候抓凸起来的。

        波利知道这里没法再继续待下去了,与其被赶走,还不如自己走掉的好。天还没完全黑透,波利还能看见一楼冰冷的水泥地面,有些高,它心里没底,也许跳下去就活不成了。

        犹豫了一会儿,波利还是从三楼的窗台上跳了下去。尽管它粉嫩柔软的肉垫足够结实,在触地的一瞬间,寒冬里硬朗冰冷的水泥地面还是撞击到了它娇小的身体,波利仿佛听见了自己的肋骨发出的碰撞声,伴着一阵疼痛。八个月大的波利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它高估了自己,以为世间的事都能全身而退。它忍着疼痛坐起来,用带欠的舌头舔了舔左前脚掌,湿润脚掌肉垫之后直接往左眼边上的伤口抹了抹,然后站起来,拖着腿一瘸一拐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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