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将近一个月的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实在有些担心韩一一，决定冒着雨去找她。

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开，就在我怀疑韩一一是不是被雨水冲走了的时候，她终于顶着不知道几天没洗的油头，满脸憔悴地打开了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亮了。

“丫丫，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我怕你要把自己弄死了。”

韩一一的脚很小，即便是玄关柜放着颜色不一各式各样的拖鞋，也没有一双我能穿得进去。只好脱掉已经被水泡过的鞋子，光着脚进了客厅。

“韩一一，你家里是被人打劫了吗？”

作为她十几年的好友，我一直清楚她的邋里邋遢，可当我看到沙发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茶几上放满了小山一样的零食袋时，还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韩一一，如果你再吃这些垃圾，我会把你也当垃圾一样丢出去。”

“丫丫，我亲爱的么么，你知道的，一下雨，我就……”

“借口。”

生气归生气，我还是快速地将她的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看她可怜巴巴啃着已经风干了的面包片时，只好又去厨房给她煮面。等我将煮好的面端进来，她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韩一一比我上一次见到她时看起来瘦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正常吃饭，她的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头发也因很长时间没有打理，已经疯狂长到胸前位置。

在过去，她很讨厌留长发，她那个控制欲极强的妈总是说女孩子家留长发才显淑女，看起来更有气质。于是一身反骨的韩一一便偏偏对着来，隔三岔五就去理发店将自己头发蹂躏一顿。后来和她相依为命的妈因病去世后，韩一一突然转了性子，不再折腾自己的头发，任凭它野蛮生长。

此刻，韩一一不知梦见了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眉头紧紧皱着，我很想把她皱着的眉头抚平，但在看到她裸露着的手腕布满道道伤痕时，又将手收回来。我猜测在她身上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定也有很多这样大大小小的伤口。

眼睛突然很酸涩，我很想紧紧抱住她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的对不起，我很想喊醒她求她别伤害自己。我懊悔，我自责，我祈祷，只要韩一一能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钟头后，韩一一醒了。她醒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地毯上，翻着她看过的小说，韩一一突然抱住我。

“丫丫，我梦见妈妈了。”

我转身回拥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丫丫，我还梦到那个禽兽了。”

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关于她被侵犯这件事，是我们彼此的噩梦。当初若不是我在网上看的工作，她也不会去那里上班，结果被老板糟蹋。这四年，自责和愧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我也有无数次在夜里崩溃，甚至一度梦见被逼到狭仄、黑暗房间里的人是自己，梦见在瓢泼大雨的夜里，一遍遍冲刷身体的人是自己。

可是在她面前，我只能拼命装作若无其事，我只能让自己看起很好，好到照顾她完全不是问题。我早已想好，当初的错误如果需要我用一生去赎罪，我一定义不容辞、竭尽全力。

哭了二十分钟，韩一一不哭了，她坐在地板上，端着那碗已经凉透的面，开始吸溜吸溜大口吃起来。

“一一，去看看医生吧。”

她夹面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随即疯狂摇头。

“我不去看医生，丫丫，我没事。”

她说完，继续埋头吃饭。散乱的头发总会时不时滑到碗里，她尝试将它们别到耳后，但不一会又滑下来。我只好起身坐到她跟前，将所有头发轻轻抓住，直到她将一碗面吃完。

“丫丫，我吃饱了。”

她将空了的碗端起来给我看，有些得意。

晚上时候，韩一一找了一部电影，是舒淇和张震演的《最好的时光》。我们没有开灯，房间只有亮着的荧幕透出来的光线，窗外雨势依然不小，我俩看着电影谁也没有说话。

影片里，雨天的台球室，没有一句台词，其实纵观导演导的整部剧，都很安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号啕大哭。看完电影，韩一一放了一首《Rain and Tears》：

Tears coming from your blue eyes

Rain and tears all the same

But in the sun, you've got to play the game

Give me an answer , love

I need an answer , love

听完音乐，我回过头，看到和我一样看着窗外流泪的韩一一，我想我所有的难过、悔恨、眼泪，她都懂得。

ps：

连续多日的暴雨冲刷，我所在的地区终究也无法幸免，很多地方出现了滑坡、道路塌方的情况。本来今天要回家，结果也回不去了，心里有些难过。

我实在是讨厌这样的天气，讨厌这怎么下也下不完的雨！但愿天佑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