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地处川黔两省交界的赤水河畔的贵州境内,蜿蜒流淌的赤水河,把两省分隔在河的两岸。
家乡的老屋,背山面山。
背靠贵州的少古山,面对四川境内连绵起伏,遥远的无垠大山。大山之中,有一段面河耸立的巨大山岩,山岩壁立陡峭,岩面光滑平整,极像一面天然的大鼓,因而得名“天鼓岩”。
岩上方靠近顶端的地方,有一个自然生长的大岩缝。特殊时期,会有巨大的洪水从岩缝冲击而出,形成独特的瀑布景观。它的左后方一两公里的大山深处,还有两个相距千米,前后错落排开的瀑布,这三个瀑布,呈一字斜线排开。
它们都属于雨后瀑布,平时,不在雨季或雨量小时,非常安静,不见水流。只留下洪水冲刷过的沟壑山石裸露在绵延的大山之中,隐约可见。
每年的春夏之交,或盛夏之际,雨水增多,暴雨后或连续多天的大雨之后,会引发山水爆涨,旺盛的山水汇流而下,冲过瀑布口,会形成形状各异的美丽瀑布,伴随洪水冲击的轰鸣声,从家门口看过去,甚是壮观。在大山中长大的人,对于这样的雨后瀑布不说司空见惯,至少也见过不少,但老家的这三个瀑布却各有不一样的景观。
这三个瀑布,应该有了很多年了,人们曾赋予过它们无数美丽的传说,但它们的名字却朴实无华,简单易记。是居住在此地的山民祖辈相传留下的。最高的智慧,有时往往是返璞归真的简洁。聪明的祖先,根据瀑布不同的特点,分别给它们取了三个形象简洁的名字:竹筒水,蓑衣水,岩浆水
从我们家门口看过去,竹筒水的位置离我们这边的直线距离最近,是三个瀑布中最右边的一个,往左依次为蓑衣水,岩浆水。
竹筒水的水流是那种集中成一股,呈水柱形状的瀑布,远观似一根上下一般齐的巨大竹筒,悬空垂挂在山谷。
它的水流,来势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似乎就在你猝不及防时,“哗”的一下出现在你眼前,它的磅礴气势,蔚为壮观。
有人说这根大水柱是东海龙王遗落在此地的”定海神针”,也有人说,这是山神配给天鼓的大鼓锤。当瀑布巨大的水柱从山顶垂落时,拂过天鼓岩,水柱临空一遍又一遍撞击着岩面,发出“轰隆隆”的鸣响,此时此景像天地间的大鼓在被一只巨手挥舞的鼓锤擂响。这响声,震天动地,响彻山谷,像古时战场上擂响的出征战鼓,激荡着每一位即将出征的战士心房,又像一位英武的战神在擂鼓高唱。
如果这时候,有明亮的阳光照射,会在瀑布周围的水雾间出现形态各异的的彩虹,异常美丽,这情景会让小孩子们兴奋无比,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啊,快来看啊,出彩虹了,龙喝水啦!”,听到呼声,多忙碌的山民都会停下活计或奔出门外,争相观看。此时此刻,鼓声,瀑布声,彩虹,大人的赞叹,孩子的欢呼声,汇成了一支恢宏壮丽的“大自然交响曲”!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景观啊
小时候,以为天鼓岩只是因形状似鼓而得名,长大后,才慢慢知道了,天鼓的得名还另有深义。天鼓原来是会响的,竹筒水就是它的天然鼓锤,不到一定的节点,天鼓和鼓锤不会轻易相逢,更不会被轻易擂响。没有见识过这神奇的一幕,你简直难以相信大自然的奇妙安排,难以相信天地间的这一神奇!
蓑衣水水流极其缓慢,估计平缓的山峦和舒缓的沟壑制约住了它急促的脚步,使得它的水流只得稳稳顺着山势慢慢一点一点往下梭,并在岩石陡坡边沿形成丝丝水流。混合了大量泥沙的水流沿着过去的轨迹在山间细细慢延,不由使人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心也不知不觉沉静了许多。不断沉积下来的黄色泥沙,使水色也变成了黄土的颜色。远远望去,极像一件长长的土黄色蓑衣,披在大山厚实的脊背之上。至此,我对先辈的“蓑衣水”的名字又有了多一些的解读。
岩浆水是从更远的大山深处流出的一股百色水流,它的水色呈美丽的奶白色。像大山母亲胸脯流出的白色乳汁,像勤劳质朴的山民精心磨制的豆浆,它的水量不大,轻盈小巧,它雪白如玉,洁净无瑕,它是大山最纯洁的山泉,一路蜿蜒,一路欢唱。它流动的身影像一只通体透白的神鹿,在大山的怀抱灵动撒欢,它飘逸的身姿像一位身着白纱的少女,在青山绿水间翩翩舞蹈!
三个奇异的瀑布,像大山的三个精灵,它们各自展示着自己独有的魅力。它们的美虽然短暂,也许只出现在大雨后的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一两天,两三天,却带给人们美的享受、美的遐想、永恒的记忆!
生活在大山里的人,被大山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外面缤纷的世界,看不到山外城市的高楼和繁华。但他们却享受到了别人一生都不一定能享受到的人间美景,我觉得这是上天补偿给山里人的珍贵礼物,是大自然馈赠给大山的奇观,大山又把这些奇观无私的献给祖祖辈辈生活在山里的生灵。
2021年6月22六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