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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无意识藤蔓是怎么蔓延的,又怎么引发我内心恐惧,应该从我在群里面发广告的动机开始谈起。
本来,一切都不是事,这些事,我也常常在做。胡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很少有人理我会我的胡说,也很少回应我的胡说,看到胡说后面那股巨大的悲愤,以及对男性那种浓重的攻击。
本来,这一切都隐藏在酒后面,有了酒的掩盖,嬉笑怒骂,这真都不叫事儿;我当街打人、骂人,甚至是被男人一脚踢倒在地的时候,我都没有感觉,我是没有自尊的,我只感觉到,快意恩仇。
然后,在看了《危险的心理咨询》以后,一个危险发生了。
这个危险,不仅是现实的互动。现实的互动,只是一个插曲,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说,这也不叫事儿,若有人问起, 一个玩笑就过了。
这个危险,来自于我内心深处。
如果白云是我长期来访者,或者,是真正的来访者,如果,没有督导师柳铭一直的陪伴与督导,我将去到那无意识的深渊,被藤蔓缠绕窒息而死。
如果我不打算从事这个行业,如果我不再做心理咨询师了,如果。。。。
这才知道,什么叫个人清理不够害人害己,我也是第一次,感觉这个职业,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我既然是为了它而生,也就要对它尊重、敬重,就象对我的生命,既然我自己生于这世上,就要尊重我自己、敬重我自己,用心来到这里。
这才知道,以前对这个职业的感觉,是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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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希望通过专注于他人的问题而回避自己的问题.........”
这是我从事心理咨询工作后所有观念中最为误导的一个。从理论上看,它似乎非常简单明了:通过自己全身心地帮助别人解决问题并将我自己沉浸在他们的心理世界之中,我会从一种持续不断的全神贯注之中缓解我自己的问题。这个计划看来多么的幼稚。
做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如何能够将内省导向建设性的功用,要求临床工作中要持续不断地监测自己的内心历程,而且它总是不断地激起一个人自身的情绪、渴望、记忆和难言之隐,以及内心的和人际的冲突。
从事心理咨询工作根本没有将我从内省关注中解脱出来,反倒使之进一步深化,来访者无意识藤蔓将我缠绕,卷入自己内心黑暗的深渊。
从本质上讲,心理咨询师终生都是一名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病人。这也是,我为什么总是吵着离开督导师柳铭,却总不会付诸行动的原因之一,因为,我知道,他的作用是在我从业的路上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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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现实中来,源于我在督导师柳铭的小群发了个信息:“明天在猫窝喝酒,有能喝酒的女士么?男士定好了,精分专家一名、意向专家一名。需要能喝酒的女士一名,专业不论,有基础就行。因为,喝酒说行话,没有基础听不懂。”
发这则信息的初衷,一半是希望督导师柳铭看到,引发他的感受,让他参与小酒会;一半是希望那些女人看到,让她们嫉妒。
在发信息的时候,我感觉,白云一定会回应。
她晚上十一点多钟回应,我没理她,暗自得意:“你越想来,越不让你来。”
今天早上,白云电话我,我没有接到,过了十来分钟后回拨过去,她表达了一种被遗弃的感受,包括她给我打电话,发现原来那个号竟然停机了。
电话停机竟然没有告诉她,她感觉自己不重要,她很难过,她说:“你是我的心理咨询师,我们有五次咨询的深度链接,可自从你把我转介给柳铭老师以后,我们的关系遥远了。
麻烦您以后不要发这种信息,什么女士需要能喝酒?这个广告细看是对女性的羞辱,女性不是花瓶,不是专业的陪酒者,你可以约参与者,但是这则广告有性别歧视色彩。”
我:“我只是组织朋友们进行小型聚会,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
白云:“精神分析专家怎么了?凭什么就要陪这些鸡巴男人喝酒?你还公然发广告?当然你也可以做一个高尚的人,拒绝这次的活动,如果愿意继续给人陪酒,你随便。象你这样的三陪,还当什么心理咨询师,幸亏你把我转介了。当初你是怎么想起要转介我的?”
话题从这里延伸到转介过程,白云有很多愤怒出来,语速变得极快,象崩豆子似的,迎面飞来,打得我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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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认为那个过程过去了,我认为,是我自己在兀自纠结,其实,当事人是我、白云、督导师柳铭,我们都没有放下。
督导师柳铭开始他跟白云的咨询过程前,都会先说,是在我工作的基础上,开始工作的。他很专业,他做到尊重事实、尊重我。
白云内心,是有一部分没有放下,她虽然同意转介,走得却依依不舍,转介的原因是我接不住她的愤怒攻击,尤其谈到男性,一口一个鸡巴。
督导师柳铭电话中说:“你不是也没有放下对方吗?你们的无意识在纠结。”
无意识的藤蔓,在彼此纠缠,缠到窒息。
咨询师要成长为一棵树,是树就会有藤蔓来缠。
走在山里路上的时候,经常会看到枯树,上面的藤蔓却青翠无比;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青岛太清观那棵三百年的松树,与那棵老凌霄花,彼此依存、互相缠绕、都很茁壮的活了三百多年,成为一景。
那松树参天苍翠、很有力度很遒劲,那凌霄花儿,象个妖艳的精。
这也是咨询关系中,最理想的状态吧?
我第一次,把咨询关系植物化。
但是,有多少咨询师,能成为顶天立地的苍松呢?
我仿佛看到了那些无意识的藤蔓,伸展着那柔韧的枝条,把我淹没在一堆绿色里,我感到深深地恐惧,那种冰冷的感觉,让我发抖。我使劲缩了缩身子,要把自己那还没有成长好的小小的树身子,缩进空无里。
在这个转介关系中,不止我一个在纠结。
这让我想到了我原生家庭中,我跟我父亲、母亲的关系。
我以为只有我是痛苦、不能释怀的,即使是父亲写信告诉我,他是痛苦、心痛的,我也是一味的恨他、忽视了这一部分,对他有很多攻击、不能释然。
我在这个事件中,在白云的表达里,很清晰的看到这个情绪:被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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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那种被遗弃的愤怒、跟现实中我的小广告很神经的链接在了一起,她对酒会的愤怒攻击,就以那样的语言,呈现在了群里。
在某种程度上,我看到了那种被遗弃的感受一经被引发,是如何以巨大攻击性转向了现实,引发现实的混乱,而这正是,经常发生在我身上的。
我并没有对白云的语言产生过多情绪化的东西,我的危险感受来自于,对这个行业的反思,在这个反思过程中,我更能理解到她的愤怒攻击,是因为我唤醒了她被遗弃的感受,而她自己无力化解。
这已经不是我的咨询过程了,如果这依然在我跟她的咨询过程,发生这样的互动,可以带到专业的框架下,深入探讨这个过程,对我们双方都是有益处的。
而现在,我只需来看我自己,要来处理被转介了的来访者此引发的内心被遗弃的感受。
我终于知道,督导师柳铭重复了一万遍,而我始终没有理解的话:现实中,没有人遗弃你啊。
现实中,没有人遗弃我,就象,我并没有遗弃白云。转介关系一经形成,咨询关系就自然中断,所有的一切,都会终结。
只有那无意识的藤蔓在蔓延,在寻找那可以让自己站起来的,树。
那无意识的藤蔓,就是这样缠绕着督导师柳铭,但是督导师柳铭,是那棵生长中的苍松,他有力量,可以支撑起我。
藤蔓的根部,是那巨大的、无法言说的,“被遗弃。”
平时这种感觉是沉睡在无意识中,经由某种跟当年遗弃相类似的现实情境来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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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一个咨询师,如何在咨询过程中,掌握好节奏、力度、配合自己的承受能力,一点一点的唤醒来访者沉睡的“被遗弃情结”,是需要历练的。
在咨询关系中,在专业框架下,在专业设置的保护下,让松树与藤蔓,长成一道相辅相成的风景,共存于世间。
白云的攻击性表达,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我把自已跟她,做了拆分,不在现实中继续缠绕。没有专业框架、没有专业设置,无意识的藤蔓,会缠绕成红尘中的烦烦恼恼,无有休止。
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从事心理咨询工作?一直以来的回答是:为了不当排着队买鸡蛋的老太太。
现在,我不敢再这样儿戏的回答自己这个提问了。我必须要回到起点,或者以今天为起点,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当我最初立志成为一名心理心理咨询师的时候,只是部分地出于帮人解脱困扰的那种意愿。在我心目中,那意味着变得圆满、和谐、平静,不为外物所累,并且总是散发出仁慈与安宁。
这些促使我立志成为一名心理心理咨询师的根本目标,以及它们如何通过我的临床工作得以实现或遭到挫败的。如果说这些动机看上去幼稚或荒谬的话,那是因为它们很大程度上不是源自于清醒的认识,相反往往是来源于儿童时代,基于外行人对这一职业的看法。
如果我们忽视自己从事心理治疗的强烈欲望背后所隐含的根源,同时,这种自我意识能够帮助我们避开我们作为专业从业人员本身所面临的危害--至少将其减到最低。
任何回避愤怒和攻击性的行为最终都会导致压抑的感受的反扑。拒绝承认和接纳一个人的阴暗面,会对心理治疗过程中的双方,都带来危险。
从事心理治疗有诸多的欢乐与挑战,当我们面临沮丧时,本来很容易对此视而不见,现在却能更好地加以赞叹。
不论必须面对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会面对独一无二的机缘,通过与白云这个过程,我学会了更好地容忍攻击性,并且对自己的恐惧增加了抵抗力,让我变得更加成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