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裴临沈傲凝
简介:和裴临和离那天是乞巧节。
他带着孩子陪同女将军沈傲凝放花灯。
「我和凝凝是同袍战友,她出生朔北,没玩过民间的花灯,我自是要带她见一见。」
是啊,他们是同袍的战友,而我只是深宅大院的妇人。
我将目光放在裴亦行身上。
他不着痕迹挪开眼,步履却朝着他父亲那边。
好,好,好。
我自此死心,天高海阔,裴府不再是我的家。
可后来,一向矜贵自持的人拽着我的衣袖求我:
「阿雪,陪我放一次花灯吧,这是我死前最后的心愿。」
从不对我展示亲昵的孩子也应声:
「母亲,那样漂亮的花灯,你从未陪我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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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嫁进裴家,是父亲临终托孤。
父亲年少时救过裴父性命,而后我家族遭难,满门死于敌军之手。
我便像个物件似的被安置进裴家。
裴父念及往日情谊,对我是极好的。
除了他,裴家便没有人对我好了。
连丫鬟在内,大家只当我是挟恩图报,来打秋风的。
我同裴临和离,没过问过他本人。
我猜想他当是乐意的,他一向不喜我,哪有理由拒绝呢。
在我嫁进裴府前,裴父便给过我承诺:
「雪儿,林兄将你托付我时说过,不愿你折在这深宅大院,若他日你另有打算,定要如实告诉我。」
就这样,我拿了和离书离开上京。
马蹄声声起,满城华灯上,我在最热闹时离场。
路过汾洋河边时,我听见熟悉的声音。
「父亲,沈娘亲的脸怎么红啦?」
「阿行,不可胡言。」
「我没有胡说,沈娘亲难道不喜欢我爹爹吗?」
我没有掀开帘子去看这场母慈子孝的戏码。
我只是惊讶。
我的心似乎成了铜墙铁壁。
不再会为此疼痛。
2
在裴府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能去的地方总是有限。
如今没了高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行。
我考虑过去漠北,想见识一下北国的雪。
可一想到那是裴临与沈傲凝的定情之地,便发自内心地抵触起来。
我不喜欢冰冷的地方。
我要去个温暖的地方。
于是,我带着所有盘缠下了江南。
临水畔,我租了一间铺面,二楼便是住的厢房。
人总不能坐吃山空,总是要找些事做的。
思来想去,我在东市买了木桌,西市买了新鲜食材。
北市置办了招牌,在南市开了一家药膳铺子。
进裴府时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后来裴临受伤多,裴亦行体弱多病,我便开始研究药膳。
药膳铺子风风火火地开起来,生意比预想中的好太多。
看着大家将我做的吃食全数吃完。
总是涌起一股满足感。
我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我能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日子久了,我发觉城南街边总是有很多小乞儿。
他们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大腿约莫只有我手臂粗。
明明是跟裴亦行同样的年纪,却已经开始乞讨度日。
只要能讨到一口吃的,任人辱骂欺凌也不吭声。
药膳铺不忙的时候,我总会叫他们来店里免费吃。
他们狼吞虎咽,不消一炷香工夫就把碗都舔干净。
问他们还要不要,他们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开始麻利地帮我收碗筷擦桌子。
「女菩萨,我身上脏,能给我条干净帕子吗?我把刚才坐过的桌椅都擦干净。」
我听到他这么说,不禁眼眶一酸,店里其他客人见乞儿堂食,颇有微词。
他们嫌弃乞儿脏,污了地方。
我曾经很喜欢孩子。
小时候我便是出名的孩子王。
可现在,我不敢再赌了。
我亲生的骨血尚是如此,我如何敢对他人推心置腹。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的饭食里多加一些。
只盼他们能吃得更饱些,少受点苦。
3
日子就这么得过且过下去。
大雨连绵,庄稼倒了一大片,收成不好,日子也开始不太平起来。
夜黑风高的晚上,我不知为何总是心慌。
起夜的时候听见密集的敲门声,我在此处不认识什么能半夜到访的人。
我手握菜刀,徐徐向门口走去:
「谁?」
「女菩萨,是我们。今晚南山上的流寇要下山抢粮食,你赶紧找个地方躲好。钱财被抢是小事,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安危。」
我听闻连忙开门,看见几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漆黑的瞳孔里全是担忧。
我从未在裴亦行眼睛里见过这样的色彩。
他总是厌烦我的管教,讨厌我没有身份背景,对他毫无助益。
「那你们怎么办?」
「女菩萨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几个在城西破庙里躲着。」
城西的破庙连屋檐都是烂的,如今正是雨季,他们还这样小,怎么睡得了。
「都进来吧,先避避雨。」
他们虽是小孩,应对险情的办法却比我熟练得多。
他们几个一合计,把桌椅板凳全部堆叠在门口,组成一列门墙。
又把缸中的水倒出,把缸放置在废弃柴房里。
「女菩萨,委屈你躲在里面了。」
我被几个小毛孩强制放进水缸,他们给缸内铺上一层疏密合适的茅草。
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个废柴房里扔着不用的水缸。
而他们几个躲在后院的草墩里,草墩后有个狗洞。
只有这样瘦弱的稚子才能趁乱爬出去。
外面似乎火光烛天,吵闹声不断。
直到天亮了我才敢出来。
打开门,一向繁华的南市一片狼藉。
周遭的店铺惨遭洗劫,还有苦命人昨夜死在流寇刀下。
我何其幸运。
当我去后院草墩找那几个孩子的时候。
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4
我驱车去了城西的破庙里。
他们果然在里面,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找了块不漏水的屋檐底下,生了堆火。
身上披的是穿过无数次的粗旧麻布,不遮风,也不保暖。
「女菩萨,你怎么来这里了。昨夜定是受了惊吓,今日天冷,您快回去小心染了风寒。」
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焦急,明明自己都冻得哆嗦,却担心我冷不冷。
「你们何时走的?」
其中一个格外瘦小的孩子答道:
「今早听见外面安静了,我便从狗洞里钻出去探察情况,确保流寇都走完,女菩萨肯定没事之后,我们才走的。」
说完,他害羞地摸了摸鼻子,好像怕我误会他们独自逃跑。
我僵硬的心像被泼了一瓢温水,伪装的面具突然崩开了裂痕。
原来被真心对待,是这种感觉。
我把这四个孩子都带回家,他们随我姓林,给他们起名见春,见夏,见秋,见冬。
见春为人直率,心思活络,也是几个孩子里的老大,总帮我分担打理家务事。
见夏是个话痨,调皮捣蛋,就爱上树下河讲笑话逗大家高兴。
见秋性子沉稳,像个谦谦君子,对我既尊重又体贴。
见冬病恹恹的,怕生,相比于其他三个孩子,不太爱说话,总是黏在我身边:
「谢谢女菩萨,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从未穿过这么暖和的衣服!」
我带几个顽小子去澡堂搓泥,置办上时兴的衣服,几个崽子终于有了几分稚子的模样。
「不是说了嘛,以后不要喊女菩萨,要喊~
「娘亲~」
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地抢答,我在一声声娘亲中找回了生为人母的幸福与满足。
我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不会有人打扰。
5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
见春见夏已经到了入学堂的年纪。
见秋和见冬还在药膳铺帮我打下手。
一日傍晚,见春匆匆跑来:
「阿娘,见夏跟人在学堂打起来了。」
我相当意外,见夏虽然是个调皮孩子,可他从不打架行凶。
也不可能是别人欺凌他,每日的饭食早就化成他身上的肌肉,他不再弱小。
他说过:「我弱小过,知道弱小的滋味,我绝不做欺凌弱小之事。」
怎么会呢?
去学堂的路上,我听见春讲完了事情的始末。
学堂里来了新学生,听说是上京高门子弟。
很是高傲,不可一世。
在看到夏腰间的玉佩时暴怒,质问见夏是从哪里偷来的。
「见夏说是娘亲送他的生辰礼,那位公子不信,非要抢来,两人就扭打在一起了。」
那枚玉佩是与裴临和离时带走的嫁妆,原是我母亲给我求的平安玉。
裴亦行出生时体虚,我便常给他戴着。
不承想,沈傲凝送了他一块和田玉做的玉佩为生日礼物,他毫不犹豫地将我的平安玉丢弃。
「母亲,玉通灵性,好玉才能养人,您若是真担心我,便不会同我置气吧。」
见夏生性活泼,是四个孩子里最不让人省心的那个。
我私以为他最需要神佛庇护平安,就做主将这枚平安玉赠予他了。
上京公子,玉佩。
「见春,那位公子贵姓?」
「听说是姓裴。」
6
我刚进裴府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
我不喜说话,嘴巴不甜。
裴母看我是个闷罐子,很快对我没了兴趣。
年岁一长,我就从闷罐子变成了拖油瓶。
那时候,我老喜欢坐在院里的井边看太阳。
裴临从旁边路过,扔出手中的橘子砸我:
「莫不是傻了,怎么能一直望着太阳,眼睛不要了吗?」
我不傻,裴伯伯骗我说,家人都去天上了。
所以我总看天。
期盼某天他们从天上飞下来接我。
裴临顶着日辉的光圈站在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老天也替他作弊,他在光下如此完美。
从此我不看天,开始追寻人间。
我开始改变自己,裴伯母不喜欢我,我就学说话。
最初老弄巧成拙,大家都笑我。
不过后来,我随口就能说出讨好人的话。
我从拖油瓶变成了没什么用的花瓶。
我学女红,学吟诗作对,学琴棋书画。
大家闺秀才能与裴临相配。
我愿意把自己塞进那个壳子里。
裴临一直对我淡淡的。
他有时也会送我首饰衣物。
给我买喜欢的糕点。
在有人为难我的时候挺身而出。
但大多数时候他也不同我说话。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对于我这样寄人篱下的孤女。
他这样待我或许已经是极好的了。
我如愿以偿地和他成婚。
哪怕他不喜欢我,可他也不喜欢别人。
他总归,不讨厌我吧。
洞房花烛夜,他掀起我的盖头,许是不胜酒力,他一向冰霜的眼竟也变得火热。
两人的呼吸逐渐相近,一夜荒唐。
我们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他那时好似真有几分怜我。
可好景不长。
我刚怀上孩子,他便得了军令,带兵朔北。
临行前,他亲吻我脸颊上的泪:
「雪儿,好雪儿,别哭啦,你一哭我便走不了了。等我回来陪你放花灯可好。」
7
我站在书院门口,见到了故人。
裴临身穿白衣,绣着丝竹绿意,站在院门口,遗世独立,如谪仙一般的人,引得不少人注目。
我只匆匆瞥了一眼,点头致意,便连忙找见夏的踪迹。
「娘,你可算来了,呜呜,你看他给我打的,不过我很坚强,我不疼。」
见夏看到我来,刚才还和裴亦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没了,连滚带爬往我怀里钻。
我心疼地检查见夏身上的伤,没注意身后的裴亦行阴沉的脸。
「母亲。」
直到他出声喊我,我才发觉他一直站在不远处:
「公子认错人了。」
我对上他的双眼仔细说道:
「可不敢乱认母亲。」
夫子嗅出了我们之间的微妙,一副不想掺和别人家事的头疼样子:
「林娘子啊,此番叫你前来,是为孩子们的事。
「两人因为一块玉佩打架,何等恶劣,此事若不解决,书院如何教学生立心做人。」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夫子的话:
「那夫子认为该如何解决呢?」
夫子捋着大胡子,眼睛不自觉地看裴临:
「裴小公子说这是您赠予的平安玉,他父亲也证实确有此事。娘子怎么看呢?」
「这块玉我确实赠予过裴小公子,不过此玉拙劣,配不上裴公子玉体,后又退回在我手里。敢问先生,退回之物,难道还属于退回之人吗?」
「既已退还,自然还是归属林娘子。」
夫子倒底是说了一句公正话。
「那就请裴小公子向我儿道歉吧。」
我怀中抱着见夏,他如今六岁,已长到我的腰间,平日里张牙舞爪,此时倒是听话。
裴亦行眼角微红,想过来拉我,被我拂开。
「母亲,你在说什么啊,我才是你的儿子,那枚玉佩本来就是我的。
「你要跟着别人欺负我吗?」
默不作声,给见夏揉着伤处。
最后裴临拍了拍裴亦行的肩膀,示意他道歉。
此事才最终作罢。
我起身带着见夏走,又想起什么,回头望着裴临:
「裴公子,我不希望在书院听见流言污蔑我儿子偷窃。」
8
我带着夏回家处理伤口。
揭开他衣服才发现没什么大事。
都是一些看着吓人的皮外伤,养两天就没事了。
见夏滴溜着眼珠子跟我说:
「娘亲,城里来的公子不知道哪里打人疼,我没吃亏。倒是他,要吃点苦头了。」
他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见春与我同去,他是个稳重聪明的孩子,应该已经猜到我跟裴临的关系。
连忙用手拍打见夏,示意他别说了。
「大春哥,你干什么,疼啊!
「在外面被纨绔打,回家被大哥打,我命苦矣!」
我有些啼笑皆非,今日见到裴家父子,除了惊讶,我生不起多余的情绪。
时间是一把慢刀,早已将他们腐蚀掉的烂肉割去。
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
这世上在意你的人。
未必是至亲血脉。
9
我去西市买菜,见冬非要黏着我一块去。
见春喜欢食素菜,见夏是无肉不欢的,见秋看着寡淡实际喜欢重口,见冬最爱吃甜口香糕。
买完几兄弟爱吃的菜,日头已经渐渐西沉,见冬拉着我的手悠悠走着:
「娘亲,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呀。」
我莞尔一笑:
「傻孩子,你们对娘亲好,娘亲当然会对你们好啊,这叫将心比心。」
回到家发现院里乱哄哄的。
原来是来了不速之客。
没想到一天之内见两次。
裴亦行语气不善,眼里满是高傲与不屑:
「你们不过是母亲养给我使唤的奴仆,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她平日里最是心软,才给了你们这种错觉。
「等母亲回来了,我便让她把你们都遣散了!」
见夏已然发怒要去打他,见春连忙将他拉住:
「见夏,冷静,他毕竟是娘亲的亲儿子。」
见秋摇扇一收,敛去了温和:
「你必定伤透了娘亲的心,不然她怎么从未提起过你。
「娘亲有没有把我们当仆从对待,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倒是裴小公子如此着急,是在怕什么呢?」
裴临最先发现我回来,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
他定是病得不轻,放着几个孩子在这里争吵,自己倒看上好戏了。
「见春,带着弟弟们先回屋里吧,这是今日采买的蔬菜,你带着他们几个先帮娘亲备菜好不好。」
见春点点头,从我手里接过菜篮,带着小孩进屋。
院里如今只剩我们三人。
四兄弟一走,裴亦行就跑上前来揪住我的手,摇着撒娇:
「母亲,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收养这几个小乞丐就是气我的对不对。
「儿子不喜欢他们,当仆从都嫌烦,你把他们遣散好不好。」
我生硬地把手抽出,退后半步,跟他隔开距离:
「裴亦行,他们是我的孩子,不是给你挑选的仆从,我不求你高看他们起码不要打扰他们。
「今日的话,我不希望听见第二次。」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嘴角向下,哭得很大声:
「母亲,那我呢,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见我不理他,哭着哭着,他朝我大吼:
「你帮着别人欺负我,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我很是不解。
他不是早就有别的母亲了吗?
我回头望着裴临:
「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10
江南水乡,风景无限好。
我们泛舟河上,水面波光粼粼,裴临率先开口:
「阿雪,你过得还好吗?」
我蹙眉,我们之间不适合这么亲昵的称呼吧。
「叫我,林——映——雪。」
他顿了一下,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过得很好。所以,你能远离我的生活吗?」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一样:
「这就是你要同我谈的吗?」
我毫不犹豫回答:
「是,不然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裴临肩膀低垂,乌睫盖着不为人知的荫翳:
「我没同意和离,你就还是我裴家妇,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三年,一千一百多天你都忘了,今日你倒想起来自己没同我和离?」
他撇过头去,别扭地说:
「我和孩子一直都很想你。」
我都有些好奇,自己先前给出的爱到底多赤忱,才让这父子俩时至今日都自信着。
只要自己勾勾手,低个头,我便会乖乖回去做花瓶。
抑制不住恶劣的心思,我开口:
「裴公子,你当真是心胸开阔,一颗心既想得了我,又能念着沈将军。只是不知,沈将军能否接受得了你的一心二用。」
裴临自小便是天之骄子,他出生后,正值裴家蜉蝣上青天之际,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样一个人,如今回头不过是习惯我追捧着他,突然消失,一时落空罢了。
「我与她,不过是……」
「不过是需要乞巧节共赴灯会的同袍之谊罢了,是我僭越,污了你们的挚友情。」
我抢先说出的话,令船内一片哑声,只剩蛙叫蝉鸣。
11
跟裴临的谈话不算愉快。
我回到家中准备做饭给几个崽子吃。
却发现桌上满是我喜欢的菜肴。
红烧肉、素炒莲白、三鲜汤、栗子糕。
春夏秋冬四个活宝早就正襟危坐在桌子前面,口水馋得都要流出来了,却还是乖乖摆好碗筷等我。
「娘亲~这个红烧肉可是我亲自做的哦,这个糖色炒得简直完美。」
见夏最积极邀功,被见秋毒舌打断。
「你怕热油早就躲老远去了,明明就是大哥炒的。」
「小秋子!我是你哥,能不能给我点面子了。」
「娘亲,你去了好久,我好想你。」
见冬抱着我的腿,黏糊糊的语调撒娇。
见春连忙给我倒水喝:
「娘亲辛苦啦,我们几个不省心给您添麻烦了。」
红烧肉烧糊了,莲白的盐放太多,三鲜汤中规中矩,栗子糕还是热乎乎的。
原先在裴府,吃的是精米细粮,最好的厨子烹饪,我却只知果腹,不觉幸福。
和他们的每一顿饭,都让我理解,为何世人忙忙碌碌,所求不过一粥一饭。
12
翌日,我忙完药膳铺的活计归家。
推开门一片寂静,不是往日热闹的嬉笑声,四宝不知道又去哪里玩。
我无奈地摇摇头,准备熬点清火的绿豆粥。
突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裴临和裴亦行。
我蹙眉不耐烦道:
「你们来做什么?」
裴临轻掀眼皮,十拿九稳的样子:「阿雪,我来践行赌约的。」
上次泛舟湖上,裴临要跟我打赌,这几个孩子若是面临和裴亦行一样的处境,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当时我便觉得荒谬可笑,呵斥他别胡乱行事。
裴亦行又恢复了往日模样,底气十足:
「母亲,我只是告诉戴玉佩那小子,乖乖离开你身边,父亲就给他写投军的名帖。
「你没见到他那个高兴样子,半点都没考虑过你呢。
「还有其他几个,只要给点钱财,马上就承诺离开。
「母亲,他们不过看你心肠软,乱世里想混口饭吃罢了。除了我和父亲,没有人真心爱您的。」
我气得发笑,手帕捏皱成一团:
「还真是多谢你告诉我了。」
我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为什么,他们总要戳破我的幸福。
「母亲,你还不明白吗?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孩子都会犯的错。
「您无论收养多少个低贱的孤儿,都不过是重蹈覆辙。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和父亲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我垂下双眸,眼眶发热。
人在江南,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裴府苦等的日子。
裴府的院落大而逼仄,从一个门到另一个门请安只需要走九十九步。
可从我的屋子到裴亦行的屋子,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大发孝心,我就应该知足地回去,继续跟你演母慈子孝。」
我知道裴临的用意,小孩是随意涂抹的白纸,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倘若我赡养的小孩都做出同样的选择,裴亦行就没那么罪无可恕。
这一招釜底抽薪,我就还是原先那个无人可依,无人去爱的林映雪。
可从来如此,便对吗?
所有人抛弃我,我便抛弃所有人。
原谅这件事,我做过无数次,可日子却越来越不痛快。
因为我忘了原谅自己。
裴临眼角微红,颤抖着想来安抚我:
「阿雪,我不是想伤害你。」
我退后一步,倔强地转身:
「你们走吧。」
裴临总是做些违背本意的事,他更在乎最后的结果,而轻视过程中的痛楚。
毕竟,对于天之骄子来说,人间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他不理解为什么无法原谅,这才是我无法原谅的点。
眼泪快喷薄而出的时候,见夏的声音响起:
「呔!那老贼进咱家院子了,好像把娘惹哭了。」
见春一下跃上墙头,大声嚷嚷着:
「让我来看看怎么回事,我靠娘亲真哭了,上!」
见秋闻言也出声,不复往日的沉稳:
「二哥,快从我脖子上下来,我要进去给娘解释清楚。」
见冬小小肉团子一个,最先破门而入,穿过裴家父子中间,一把扑进我怀里。
手里还拿着地契和银票:
「娘亲,你别误会,我们是为了脱身才假装答应下来的。他给我的钱都在这里,现在就还给他们!我不是故意让娘亲伤心的。」
几个小子七嘴八舌地围着我解释:
「娘亲,千金易得,真心难求,我们才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呢。」
「娘亲,都是见秋出的馊主意,我给你打他!」
「什么馊主意,不骗他们,万一不放人,不是让娘亲担心吗?」
我一时眼泪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先前心头的失重感趋于平稳,被突如其来的汹涌爱意包裹。
那个井边等待天人的小女孩,终于遇见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他们将裴临给的好处一一归还,裴亦行死死地盯住他们,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一丝犹豫不决。
见秋脸上坦坦荡荡,忍不住刺他:
「别看了,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还得多谢你,不然我就遇不上这么好的母亲了。」
13
裴亦行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我满门为国牺牲,我如浮萍弱履,漂泊在世。
生他时难产,我在鬼门关过了一遭才得一麟儿。
因他的降生,裴母对我的微词也少了很多。
他自幼体虚,我变着花样做药膳,终是将他的身子养好。
他落了咳疾,久不见好,我在北冥寺三步一叩,跪满一千级台阶。
他的贴身衣物都是我亲自缝制,不敢假手于人。
他原不是没心肝的孩子,也曾在我怀里撒娇,体谅我的付出。
可是四岁那年,裴临出征将他带走:
「这孩子孱弱,需感受沙场血气,方能成才。」
我虽万般不愿,可我明白,亦行离开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我放手了。
可那场战事如此长,两年之久,足以改变一个儿郎。
正是启蒙的年纪,他在军营同裴临,沈傲凝同吃同住,倒是比同我更像一家人。
他们在一块吃羊肉喝烈酒,好不快哉。
我只会出言劝阻,裴临征战多年,内疾不断,忌口颇多。
一来二去,父子俩都更喜欢同沈傲凝吃饭。
明明我跟他们在一间宅院,往往是我一人吃饭。
沈府距离我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我总是听着隔壁的欢声笑语下饭。
那样热闹的光景,却不属于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直到裴亦行进宫赴宴受了欺负,他回来在院子里砸碎碗盏,出奇地愤怒:
「为什么你的家室不能再好点,如果沈姨是我母亲,我今日当不会受此辱。
「你不是我的母亲就好了。」
14
裴临魔怔了一般,日日来我的药膳铺子前站着。
他生了张极尽妖娆的脸,为我这里攒了不少客源。
不少怀春少女为见他一面来我这买药膳。
「林娘子,这位小公子为何日日站在内门前,莫不是心悦于你。」
「可别打趣我了,我一个拖家带口的女寡妇,哪家好儿郎失心疯会看上我。倒是月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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