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第一次邀向哥采访村事——《铁和尚的故事》未遂后,留憾至今,总觉心中还有未竟之事。
这次再访罗家小院,托名声在外的罗家小院之福,拙作《罗家小院风,吹开双峰地》让我走向了更宽阔的“友情地”。幸得素钗姐的牵线搭桥,“彩石艺社”高效组建,向哥便在其中。
我和向哥总算有交集,自己终于找到“组织”了!要知道,在向哥的“地盘”上接连刊出了五篇文字,之交淡如水的君子竟从未谋面。 现在好了,虽继续生面,但在群里吆喝,隔空喊话还是方便多了!
“老院落”也许注定是五月的关键词。我在群里吆喝:“向哥,我又想着约你去采访我村寨底下的老地主屋了,此宅背靠崇毛大山,现在还住了10多20户人家,但西边宅院因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了,若有政府出面,出租改成民俗加以保护,那可是个离县城仅10多分钟车程的美地方。”向哥忙,半天不理,倒是其他群友叽叽喳喳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去,生怕落单漏带了!
直到上午11点,向哥才回复个“好”字。我生怕这事又黄了,赶紧说,“喊打一锤,有空的话今下午就去!”。 有时间去的都是些不会开车的老司机,我家先生偏偏关键时候总不空。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司机,四点多才聚齐。向哥妇女队队长,一行六人,挨挨挤挤,总算出发了。因永丰街道檀山至黄家段烂路子四五年冒人管,只能绕道大塘多走十多公里,路窄,还不好会车。我因为从没开车去过,还带错路,中途又帮高中一位同学的妈妈顺路针灸腰疼,近6点才到达寨底下,苦了年轻的小朱老师!
说起寨底下的老地主屋,我还是去年冬天才真正留意这处宝地。从14年开始,我经常和先生行走在这些地方:春天过年扯野菜,秋天放火烧黄丝毛,闲来沿河拍鸭子。
去年冬天,哥哥在家闲,领着我俩穿越丛林,翻过大石山,经过烛火圫,绕过柿子弯……30多年前我在新泽求学时天天路过的这些地方,如今荒草丛生,当年的路早已不复存在,完全变了模样。记得农村有句土话说,“癫要癫往山里去”,我们就是这群闲来无事的“癫子”,一个劲地想要凭记忆复原当年生活的点滴。有一次,我在河边一处石桥上坐着小憩,先生顺手拍了我一张红色家居服照,猛然看见相片后边的大青砖屋!机缘就这么巧合,深藏在崇毛大山脚下的地主屋,在我们行走了五年后,才犹抱琵琶出现在我们眼前。
走近这栋老宅子,才发现竟然还有人住。我怯怯地走进去,厅屋里俨然一个臭烘烘的大鸡场,右边住户家的电视机在唱着空城计。偌大的一个地方,竟然脏得连一个搁脚的地方都没有!我退出来,发现侧房要干净点,又冒失地走了进去。绕过四四方方的天井,往里走左右都有住户,还有长方形的天井,屋里有地下井、盛猪草的脚盆、晾衣服的绳条。再往里走,又是天井,墙上残留着“要听毛主席的话”的标语,地上没规则地陈列着不少老家什:拍酒缸,烂筛子,糍粑坑……有些门紧锁着,窗户因年久漏雨,斑驳的花纹里诉说着时代的沧桑。参观的过程,简直就是不断的在“猎奇”,心中时不时涌起一阵阵挖掘宝藏似的惊喜感。看到这些住户,我既惊讶心酸于他们的贫穷,也打心里感激他们对老屋长久的坚守!若没有他们,占地横直好几亩的青砖老宅院还能保存有现在这个样子吗,不敢想象啊!
后来过年,我又领着交往近三十年,现旅居浙江的云和老伍夫妇来瞧过。他俩,也被这雕着漂亮花纹,左右对称的老屋惊艳到了。老伍胆大,细细察看,不断举机拍摄,甚至越过台阶上长出大水桐树的侧房,不畏危险,独自进去,或仰头,或平视,或探头,一一瞅过,生怕错过一处他感兴趣的景致。出来后,他说,这样宝贵的老屋,若在浙江,早就被一些大佬打探到,蜂拥而至,花大价维修,保留原有风貌,改成特色民俗加以保护了。现在很多人,只乐意花大价钱,砌上所谓别墅,千篇一律,俗气而铜臭,难看极了!他说,老张你负责找政府对接,看以何种方式租赁,并安置好院内居民,我们来一起关注关注这幢老地主屋。可惜,找政府容易吗,江浙一带先了内地十年二十年甚至近五十年的政策理念大环境,在这要做个跳起来吃螃蟹更有可能吃苍蝇的第一人,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胆略和思路,还需强大的资金后盾,咱俩书生一介,只能“壮怀激烈”啊!
这回要领着一直关注双峰村事,行走乡野数年的向哥,没有大家什,不敢劳大驾了。
果然,向哥说,他寻访过很多祠堂老屋,唯独这家没见过,其规模之大,保护之完整,双峰少有。这古朴老宅,左右看似对称,但窗户明显有东西差别,北边是中国老式雕花规矩方正窗户,南边却带有圆拱的偏西洋风格。同行的素钗姐童心未泯,绣花鞋鞋大红褂,蹦蹦跳跳寻宝摆拍,完全不畏满地鸡粪,热情十足,活力四溅,话语激情染人。她每发现一个木雕家什,一定要喊向哥瞧,还说“千万不出声,这种宝贝咱花点钱买。”看到凿有方洞的石猪栏门时,她说,“厕所咋这么高大上?”被她逗乐的笑声,一直在这老宅院间萦回……我倒是对土砖墙上我们小时候管叫“缝缝窝”的小洞洞激动了好一大阵!要知道,小时候的我们拿个小瓶子,经常掏“缝缝”,抓那些用双峰话“”缝缝叫”的小昆虫。罗老师小时候真是个野丫头,一提起“缝缝”,口舌生津,竟咽了一下口水,说撕掉屁股后壳……清甜滴[得意] ! 她那么笃定认真,惹我们大笑她“猥琐”。她一转念,紧接着来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我们五个——暗香、方静、小朱、罗老师和我站定,以北角三字墙、大梧桐树为背景,向摄影大师为我们拍了一张色彩明艳协调,屋檐立体和谐的合照。
站在厅屋中线上,我和向哥眺望远方,发现屋堂主人精心选定的厅屋朝向正对着绵延数公里的山坳处,寓意着“人走四方”。老宅院背靠崇毛大青山(后盾坚实),前面是一望无际好几百亩砧板样的大水田,凼里有由北往南上游路边井,毛井子,芦毛井,流经严公井的小溪流。这座受开阔风水宝地日夜涵养的老宅院,竟然在岁月流逝中,静静地,默默地俯瞰世间百十年。他曾在土改中哭泣,又迎来过新人——“生产队里,26户,每家两间,当时住着五门杂姓全队人”,门前一位拄拐的81岁老人这样告诉我们。
地坪里的大婶喊着背木板的俩小孩,要他们检木板回家做柴烧,起初我以为是小时扮红砖端红砖的板子,向哥说不是,那不应该有漆,该是哪个老木箱,老雕窗上的木板。我心头一疼,又无可奈何“宝”流去。在德国,数百年的老屋随处可见,可在我们这里,都是推到重来,推到重来,覆盖历史,埋掉底蕴,新建舶来品……历史无言,我无言,我身后的老屋更无言……
拯救老屋,何日君来?这里山清水秀,交通便利;这里负氧离子丰富,可看可走,可攀可爬;这里有崇毛、梅仑两山横亘,孕育三湘灵秀;这里有梅仑道观佑护,香客如织,民风淳朴;这里北走走马彩石,佛、道相融;这里可建健康疗养中心,还有数百亩大水田,能种植有机环保生态米!
很多很多次,我们来过这里,唱了一路的歌,却发现无词无曲。也走了很远很远,却忘了为何出发。面对时代的洪流,面对逝去的时光,我们的双手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我们,无法挽留时光的流失,但是,在我们生命的长河里,却值得珍藏和回忆……
何日,君来?老屋在凋零中等你,屋角的石狮在盼望你,最怕,等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