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岁月里的不知所措2

在收到陈默写的纸条后的周末,黎子沐内心时不时会泛起波澜,她总不时的想起他,不时的想起他写下的文字。然后她从记忆里搜索有关他的点点滴滴,把他的言语和行为与他喜欢她这个事实联系起来,她的脸颊不禁羞红起来,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快乐的精灵,心里藏着不被别人知道的幸福秘密。

陈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新租来的碟,平常看起来饶有趣味的东西,今天怎么也入不了戏,比起黎子沐,他或许更紧张。他取来一瓶可乐,走到窗前,太阳快落下了,晚霞似轻纱,又似少女的胴体,似醉微醺般迷离。如果不是对她的关注,已经完全扰乱了自己的心绪,又如果不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他心里都想着她,心中的激情难以自抑,他不会给黎子沐写那些话的。他没有勇气亲自交给她,所以让叶新宇帮忙,但知道黎子沐收到了之后,他又开始后悔了,整日待在家里,坐卧不安,心想她会不会不高兴,索性撕了它。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地隐隐作痛。

终于他忍不住想要去看她,哪怕偷偷的也好。他拿起一件外套往外走,碰到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妈妈,面无表情地说:“我出去一趟。”妈妈停住了脚步,看着几乎长成大人的儿子,吞吞吐吐地说:“诶……你……去吧,早早些回来。”儿大不由娘,更何况他们娘儿两个人隔膜如此深厚,如今面对他,作为母亲的她反而显得胆怯。

陈默走过一条街道,从一个小巷子里拐到了黎子沐家里的小院子,恰巧碰到爷爷在小菜园除草,爷爷专注地摆弄着,脖子上系着一条毛巾,是用来擦汗的,头上的草帽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陈默暗暗庆幸爷爷没有发现他,否则肯定会乐呵呵地把他叫到家里吃新摘的西瓜,还有没有包装袋的白脆饼。从前他和叶新宇来找她就体验过一次了,爷爷种的西瓜特别香甜,比起妈妈从超市里买的西瓜,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白脆饼他在街上的小摊上见过,三块钱一斤,妈妈说这种便宜货肯定不好吃。在黎子沐家吃过一次后,发现并不是像妈妈说的那样,它又香又脆,余味平淡中带有一丝清香,吃完后感觉特别满足,不像吃那些袋装饼干,各种味道刺激味蕾,吃完后只想不停地喝水。虽然他很喜欢爷爷家的西瓜和点心,但现在他宁愿爷爷没有发现他,陈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黎子沐,而且今天叶新宇不在,他要是去她家里,肯定很尴尬。

陈默躲在一棵老樟树下,眼睛极力去搜索黎子沐的踪影,他的内心从未如此忐忑,如果说遇见黎子沐是他想要的,此刻他却想选择另一种可能,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不被人知道。

初夏的小镇十分迷人,黎子沐爬上楼顶,口袋里装着随身听,爷爷在屋顶搭了个小棚子,柱子是未经修剪的树桩,上面枝枝桠桠,倒也错落有致,棚子是爷爷用竹竿铺成的,中间缝隙处填了许多细碎的竹叶,在周围,爷爷兴起种了不少葡萄藤,还种一株冬瓜和一株丝瓜,冬瓜种的有点迟,还在开花,丝瓜藤上结满了丝瓜,一个个悬挂在藤上。除此之外还有一棵玫瑰花树和一盆仙人掌,玫瑰花树是黎子沐从爸爸那里要过来的,仙人掌是她从同学家里取的苗,其实就是从已经长好的仙人掌上取下一块把它插在土里就可以了,仙人掌种下一年了,已经长出了两块新芽。棚子里有两张藤椅,还有一个爷爷自己做的小板凳。黎子沐坐在藤椅上,耳机塞进耳朵里,仰望着傍晚浅蓝色的天和白色的云,天边的红日璀璨地向人间谢幕,与连绵起伏的远山依依惜别。

夜幕降临,一天的燥热渐渐退去,蚊虫也出来活动了,爷爷在楼下大喊“子沐”,声音殃及隔壁的几户人家,黎子沐一边冲下楼,一边嗔怪道:“爷爷爷爷,你的孙儿什么都听不见啦!”爷爷看着黎子沐,笑嘻嘻地说:“又去哪儿跟爷爷躲迷藏啦?”黎子沐撇撇嘴,佯装生气地说:“这位姥爷,你的想象力太丰富啦,我只不过去楼上看了一会儿丝瓜有没有长好。”爷爷“啧啧啧”表示鄙夷。黎子沐走到爷爷跟前,帮爷爷取下系在脖子上的毛巾,拍拍粘在他背后的杂草和泥土。奶奶已经把晚餐摆弄好,两人凑上前去准备开动,却被奶奶一声喝住:“两个脏东西,先去洗手。”两人放下刚举起的筷子,低头看了看双手,然后跑进厨房去洗手。

陈默看到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心想,这一家人真是有趣。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周日晚上要上晚自习,这个周日,黎子沐接近上课才去学校。几个小时前,她翻箱倒柜,为了找一件漂亮的衣服,等穿好后,又觉得太显眼,一定会被识破,然后又换成平常穿的衣服,可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最后干脆换成了校服。她四点多就吃了晚饭,学校七点上晚自习,近三个小时她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走来走去,那张压在抽屉最里面的纸条,拿出来又放进去。最后她决定要做出点行动来,她要写封信回复他,可究竟写什么呢,她又想了好久,心中形成的话语,一句一句被自己撤销。

上课铃响了,黎子沐拖起书包往教室冲。自从上次被训了之后,黎子沐还是有点怕欧阳老师,在最后一声铃响时,黎子沐冲进了教室后门,就在那一刻,她和陈默对视了两秒钟,然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个晚自习黎子沐无心看书写作业,一直在琢磨怎么回复陈默,最后她终于写了几行字,大致的意思是,她把他当成好朋友,现在学习为重,不要胡思乱想。

她让叶新宇把纸条拿给他。心里长舒一口气,却也有一种担虑。

从那以后的十几天,她和陈默没有说过一句话。偶尔遇到,黎子沐也是绕着躲开了。

这一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黎子沐怀着惴惴难安的心情每天上学放学,眼睛的余光总在偷偷寻找或者注视着陈默。偶尔教室人不多时,她就会坐在陈默的座位上随意翻一下他桌上的东西,他还是像从前那样,会在笔记本上写一些歌词或者诗句,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多情却被无情恼”,“一往情深深几许”。当时黎子沐不懂苏轼,也不了解纳兰性德,只觉得这两句辞浅情深,她看到后心里很伤心,夜里想到他写下的这些,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啦,她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些问题。

在期末考试之前,陈默给她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足足三张纸,他说他感觉到她故意躲着他,话也不跟他说了,这么多年,这么熟悉的两个人怎么变得如此沉默,他内心受到煎熬,无论她是否喜欢他,都不要远离他。

黎子沐边看边流泪,她的心很痛,她知道他喜欢她,自己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该以什么样的姿态。

很快就到暑假了,几个朋友一起组织去爬山,她提了一袋零食去梦琪家里集合。梦琪见到满袋的零食,惊呼万岁,黎子沐给了她一个白眼。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陈默。本也不奇怪,他们以前就经常一起玩儿,只是现在她见到他,有些不知所措。陈默见到黎子沐,脸上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上前跟她说话:“喂,你不会打算一直都不理我了吧?”黎子沐低下头,手不停地拨弄头发,小声地说:“没,没有啊!”

爬山的时候,黎子沐几乎没有说话,她卖力地往前走,山上有许多石头,她不顾形象,攀着石壁和树枝一直往上走。同伴们散落在岩石的周围,恣意喊叫,黎子沐抬头往上看,发现陈默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喊了他一声,他要她不要害怕,继续往上爬,他在那里等她。想到要和陈默一起走,黎子沐突然兴奋快乐起来,她一步步走近他,他站在一块岩石上,见她过来,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拉她,黎子沐犹疑了一下,把手递了过去,他一把拉住她,她很快上去了。她迅速地把手缩回去,转身快步往前走,陈默跟在她的后面,两个人一言不发,走了很久。突然黎子沐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眼泪在脸上滚落,嘴唇不停地抽搐。陈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那么伤心的黎子沐,他第一次见黎子沐哭的这么伤心,他除了自责和伤心,脑海一片空白。黎子沐想要说什么,但又始终没有说出口。她擦干眼泪,继续往前走,他跟在她后面。

暑假黎子沐回到了爸爸妈妈的身边,平常他们要做生意,没时间照看黎子沐,就把她放在爷爷奶奶家里,到了寒暑假就接到身边来,现在黎子沐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饭洗衣服,还能帮他们干点活,女儿很懂事,成绩又好,是他们心里的骄傲。黎子沐却不是很喜欢爸爸妈妈,因为他们经常为了小事争来吵去,而且经常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黎子沐每天干完活第一想的人就是陈默,她总在想他在干什么,而且她确信他肯定也很想她。

暑假还没结束,黎子沐找了一个理由,回到了小镇。她一回到家里,就跑到阳阳家里,听阳阳八卦,每次说到陈默她就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每一个细节。听完后黎子沐就拉着阳阳说:“好啦好啦,我想去租个碟来看,我知道有一部电视剧特别好看,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好啊好啊,谁演的,男主帅不帅?”“放心吧,包你满意。”说着拉着她快速地往前走。“喂,你能不能慢点啊?”

很快两人来到陈默家门口的影碟店,黎子沐的眼睛向四周搜寻,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阳阳突然明白过来,心里嘀咕:这哪是来租碟啊?哎!黎子沐走进店里,立即找到了那张叫作《转角遇到爱》的光碟,付了钱,就往外面走,没有看到陈默,也许他在楼上看到她了呢,想到这她故意和阳阳大声说起话来,还时不时地发出笑声来。两人刚走出去不远,陈默出现在路边,叫了他们俩一声,阳阳上前去跟他有说有笑,黎子沐见他们聊的开心,心里很不是滋味,站在一边,心里在责备他:你是不是已经变心啦,已经不喜欢我啦,就知道跟阳阳说话……越想越生气,黎子沐跺了一下脚,然后跑开了。阳阳追上来,笑着对她说:“怎么啦,你该不会吃醋了吧,你喜欢上了陈默?”“别胡说八道,谁喜欢他,明明是他喜欢我。”“哼,你就别嘴硬啦。”“你再说,我就不跟你玩了。”“……”

开学的时候,黎子沐见到陈默就跑开,有一次她买了一支钢笔,拿在手中把玩,不小心掉在地上,刚好陈默走了过来,她匆匆跑走了,陈默上前去拾起钢笔,叫她:“黎子沐,你钢笔掉了,你不知道啊!”黎子沐头也不回,钻进了教室,陈默的朋友见状,都莫名奇妙地看着黎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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