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薄荷叶吗?
不是那种不论尝起来清凉的薄荷叶,而是那种漂浮在水面上,看似很柔弱,实际上却可以承载一整个夏天的薄荷叶。
第一次见薄荷叶,不是在湖边,是在画里。
年画?或是某种喜庆的画,我大抵忘了,画的整体是一个孩子,兴高采烈的坐在它身上,是一个胖娃娃,看着就让人想到家庭美满的那种。
我被这画吸引了,我看着它,心想,天哪,这绿色的叶子也太厉害了些吧,可以承载一个孩子。
尽管我之后才知道,那承载的不只是一个孩子,而是无数人心里的寄托,但我当时仍然吃惊于它,薄薄一层的荷叶是怎么托起这样的胖娃娃的。
我看着这画入了迷,以至于在成百上千幅的画中,我眼里只剩下了这画,并且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要闭馆的时候,她也走过来看着这画。
“你很喜欢这画?”她这样问我。
“是……”我无心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敷衍着,眼睛仍然跟着荷叶上的纹路去感受孩子沉甸甸的重量。
“我看你看了一个中午了”她也凑到前面来“真的这么好看吗?”
“大概吧……”我随便敷衍着。
“哈”她笑了出来“你想要这幅画吗?”
“什么?”这一次,我听清了,她是在问我要不要这幅画。
“我说”她俏皮的脸上还有没干透的颜料“你想要吗?我可以卖给你”
她是这幅画的作者,在我把这幅画拿起来的时候,也正是我认识她的时候。
或许她正需要一个买主,来保障她不规律的每日三餐。
也或许我怕某天会厌烦,需要她再画一幅来。
于是,我们便成了薄荷叶,外人眼里清凉消夏的薄荷叶,自己眼里漂泊在湖面的薄荷叶。
这样说,似乎很奇怪,因为我们并没有承载夏天的能力,而是靠着对方相互活着,一个需要物质,一个需要精神。
他们以为,我欣赏她的才华,她认为我是她的伯乐,实际上,只是我之后喜欢上了她而不敢说出,而她恰好需要一个生活保障罢了。
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但我说过,我们就是薄荷叶,我知道,不论是何种薄荷叶,都只能熬过那个夏天。
我们分手了,因为我不再喜欢她的荷叶,她也不再需要我的三餐。
好像没了这点关联,我们就再没了关系一样。
我不知道,所以我躲进森林里,希望这个曾经的庇护所能再次给我答案。
我看见了枯萎的荷花和荷叶,它因老去而变得枯黄,不再能承载水面的梦想,而是耷拉着扎进了湖里,似乎因为自己的模样而羞愧的无法见人。
可我……没见着荷花,找寻了一番,我发现本应该漂亮鲜艳的荷花,变得比薄荷叶还要不堪,她甚至在没了曾经的丝毫模样,只剩下空洞的莲蓬随意摆动着,好像在拒绝承认它曾经美丽的事实。
毕竟承认退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之后,我看见了薄荷叶,是的,就是那个第一眼联系到的清凉植物。
我这才发现,它四季常青。
我们习惯于将清凉和夏日联系在一起,喜欢酷暑里的冰淇淋,喜欢在冬天裹着棉被睡觉,就着热汤吃火锅,我们似乎只是喜欢对比带给我的冲击罢了。
直到对比变成落差,荷叶变得枯黄不再和薄荷叶类似,她也不再热衷画画,我也不再喜欢她,一起的理所应当都是顺理成章来的。
我回到家,重新再看起那幅画来,这一次,我不再只是看着薄荷叶,而是看着整幅画。
我曾经很喜欢薄荷叶,就像是夏天里喜欢冰奶茶那样喜欢,直到冬天我才发现,我似乎没有曾经那么爱冰奶茶了……可是去掉冰块,奶茶依然好喝。
第一次整体的看这幅画,倒是给了我四季常青的感觉,要是说孩子底下的薄荷叶是真正的薄荷叶,会在四季里变得不同,那整体,就是那个四季常青的薄荷叶,从来不曾改变。
我为什么会喜欢她?
我意识到,不是因为她的画,不是因为我的正好需要,而是因为那天她笑的时候,脸上的颜料还未干透。
她不再是那个承载夏日的荷叶了,我这才意识到,在我心里,她是那个四季常青,从来没有变过的薄荷叶。
于是,我打电话给她。
“喂,秋天了,帮我把薄荷叶画黄吧”
“神经病……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