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对江姐、小萝卜头的故事早已耳熟能详,可参观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时,还是感到特别震惊,跌宕起伏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陵园位于沙坪坝区歌乐山上,是国民党军事调查统计局的总部、电台、监狱所在地,特务机构“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也驻扎于此,曾关押过杨虎城、叶挺、罗世文、车耀先、陈然、江竹筠等大批革命志士,现有白公馆监狱旧址、渣滓洞监狱旧址、中美合作所办公室旧址、红岩魂陈列馆、死难烈士之墓等景点。穿行其间,心情倍感压抑,而所见所闻也让我思绪万千。
渣滓洞的一面墙上仍保有国民党党员守则12条:忠勇为爱国之本,孝顺为齐家之本,仁爱为接物之本,信义为立业之本,和平为处世之本,礼节为治事之本,服从为负责之本,勤俭为服务之本,整洁为强身之本,助人为快乐之本,学问为济世之本,有恒为成功之本。其内容不可不谓十分全面,其含义不可不谓十分精辟,其用心不可不谓十分良苦,称得上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范本,但国民党因何还是兵败如山倒了呢?
在游览途中,迎面可见一堵石墙上镌刻着“狱中八条”。共产党员罗广斌在越狱逃出白公馆后,根据狱中战友们总结出的经验教训,写出2万多字的《重庆党组织破坏经过和狱中情形的报告》,对党的建设提出8条意见:
一,防止领导成员腐化;
二,加强党内教育和实际斗争的锻炼;
三,不要理想主义,对上级也不要迷信;
四,注意路线问题,不要从右跳到左;
五,切勿轻视敌人;
六,重视党员特别是领导干部的经济、恋爱和生活作风问题;
七,严格进行整党整风;
八,惩办叛徒、特务。
我反复盘味,唏嘘不已,这是无数革命先烈的集体呐喊,字字句句都蘸满了他们的鲜血,每一条至今仍不过时,振聋发聩,发人深省。而罗广斌的结局更让人无比愤懑,他主笔的《红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被列为禁书,1967年2月5日其遭关押,5天后坠楼身亡,年仅42岁。罗广斌没有向敌人屈服,而是在自己人面前选择了自杀。
一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倒下了,除了无以言状的痛心,我便是无言以对,似乎对于类似的悲剧已麻木了,可让我破防的却是一件很小的文物。宋振中在襁褓中时就随母亲一同被捕,由于营养不良,他长得身小、脖细、脑袋大,所以人们都戏称他“小萝卜头”。在炼狱般的环境中,小萝卜头早早地成熟了,成了革命同志间的秘密通讯员,即使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他还每天坚持学习文化知识。
1949年9月6日,就在新中国成立前夕,8岁的小萝卜头和他的父母均遭国民党特务的毒手,他们遇害后还被水泥埋没。后来人们挖掘出宋振中的遗体时,发现他一双细小的手臂紧紧地护在胸前,而手里握着的是半截铅笔。当我见到遗物时,顿时泪眼朦胧。小萝卜头犹如石缝中长出的嫩芽,顶着大头、拖着娇黄的身躯顽强地向上攀升,可最终没能钻出地面,弱小的生命陨落在了重压之下。
我现在想不起来当时走出烈士陵园时的状态,似乎是恍惚中带着些许清醒,清晰间掺杂着几多模糊。不知高大上的12条为什么没能挽救一个曾统治全国的政党之颓势,不知“狱中八条”能否警钟长鸣,可有一点我非常清楚,8岁的小萝卜头永远值得人们敬仰,他用弱小的生命呵护了对知识的渴盼,用残缺的铅笔绘就了一幅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蓝图,他才是我们民族最靓的仔。
2023.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