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老家时，偶然间，听父亲说，老抠婆婆把自己活活烧死了。
一
提起老抠婆婆，整个村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她抠门到了极致，所以人们都叫她老抠婆婆，大人小孩都嫌弃她，连村子里的狗见了她都追着叫个不停。
印象中，她头发花白，个儿不高，佝偻着背，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皮肤苍老的就像老树皮。
她拄着一条木棍削成的拐杖，步履蹒跚，但她从不愿停下来歇息。她每天都显得很忙碌，忙些什么呢？外人一般很难理解她所做的事情。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处游荡，看见任何她认为有用的东西，她都捡回家。
别人扔掉的旧衣服、旧鞋子，她看到了就赶紧捡起来，并藏在蛇皮袋里带回家，生怕别人抢走一般。
而人家地里种的菜，她经常猫着腰去偷菜。人家门前屋后放的种地工具，她顺手就拿回自己家了。
夏天，收割麦子之后，土地上经常会有遗留的麦穗，她便去每一块田地上去捡。
秋天，核桃丰收了，她又去每一棵核桃树下去捡核桃。
玉米、大豆也一样，但凡是庄稼，遗留在地里的，无一例外，都是她搜寻的目标。
她听说塑料瓶、易拉罐可以卖钱，她便拼了老命到处去捡垃圾。到县城里，人们都以为她是乞丐。可谁知，她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比较有钱，经常寄钱给她。还有很多孙子孙女，每个月都会给她零花钱。但她都存起来，一分也舍不得花。
俗话说，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我们那，却什么都靠不住。山是光秃秃的石头山，水呢，只能去很远的山脚下去挑水。
但是，老抠婆婆却很“勤劳”，每天天不亮就去山脚下挑水，紧接着去山上捡柴禾。她家的水缸永远是满的，因为她挑回来，很少用，一点都不浪费。除了做饭，别的方面基本上不用水。因为她做饭从来不洗锅，因为她不想浪费任何一粒粮食，哪怕是做饭时大铁锅沾上的饭粒。
她家到处都是柴禾，屋里屋外，楼上楼下，堆满了柴草。她住的是旧时的老房子，主要由土墙和石块砌成，四周都有墙洞，可以说是四面通风。室内房梁上架上木板，就算是顶楼搁物间了，就连顶楼搁物间也堆满了柴草。整个屋子都堆满了柴草，只留下一条过道。
天长日久，那些柴草干朽风化，遇火即着。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老抠婆婆起来做饭，由于火苗从灶台里窜出来，瞬间引起熊熊大火。她又年老体迈，根本无法逃脱，于是被大火活活烧死了。
当人们发现时，房子已经烧掉了一大半，老抠婆婆已经被烧的没了人形。各家各户都来帮忙灭火，由于火势太旺，水资源缺乏，人们根本无法靠近。有人拨打了119，但是由于大雪封路，山坡陡峭，消防车根本上不了山路。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抠婆婆葬身火海，却无能为力。大火烧了一夜，天亮时分，渐渐熄了。
其子女们想要刨开土灰，找到老抠婆婆尸体，以便掩埋时，却发现只剩下黑漆漆的一堆骨架。
丧事过后，子女们想方设法，查到了老抠婆婆的银行存款。真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足足三十万。于是五个子女各得六万。想不到老抠婆婆，一辈子抠门，舍不得用，舍不得花，到最后竟然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二
听父亲说，老抠婆婆嫁给我二大爷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只是家里太穷。而我二大爷呢，死了前妻，身边还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只因我二大爷人长的帅气，还是个知识分子，并在水利局工作，端的是铁饭碗，吃的是皇粮。他很老实，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老抠婆婆不但不嫌弃我二大爷的家庭状况，还不顾一切要嫁给我二大爷。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们结了婚，没过多久，便有了孩子。
那时，人们都穷，吃不饱穿不暖的，二大爷前妻生的两个女儿，自然就成了“后娘养的”，缺衣少食不说，挨打挨骂也成了家常便饭。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这话一点都不假。在四五十年代的农村，我父亲一代人，家里兄弟姐妹至少都是五六个。
老抠婆婆也争气，一连为我二大爷生了三个儿子，母凭子贵，老抠婆婆的腰板一下子直起来了。后来，又生了两个女儿，那是后话。
二大爷前妻生的两个女儿，在老抠婆婆的摧残与折磨下，慢慢的长大了，到了出阁的年纪。她们虽然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睡的是牛草棚或者地窖，但是长得却很标致，可以说是标准的灰姑娘类型。
当有人上门说媒的时候，老抠婆婆便开始提各种各样刁钻的要求，但无外乎是嫁妆和金钱的多寡。
后来，两个女儿实在忍受不了后娘的折磨，便想办法逃出了魔窟，远嫁他乡。老抠婆婆想趁机捞一笔彩礼钱的梦想终究还是破灭了。
她咒骂道“两个昧良心的东西，要不是我养活你们，早就饿死冻死了。没人管，你们早就被狼叼走了。”她还发誓，不许她们再踏入家门半步。
自此以后，我那两个姑姑也算是逃出了魔爪，摆脱了苦海。而我那时尚小，并不记得她们的模样。
三
在我的记忆中，老抠婆婆可凶了，割猪草的小伙伴一旦跨入他们家的土地范围内，她就恶语咒骂，说把自家的草割完了，他们家的猪就得饿死。
尤其是谁如果动了他们家门前树木、庄稼，她跳起来骂，那阵势，能骂人家祖宗十八代。
多数时候，她在咒骂她的儿女们。说他们昧良心，不养活她，很久不去看她，不给她送吃的送喝的。说他们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知道孝敬她……
小时候，我路过他们家门前，她总是亲切的叫住我，然后就开始唠唠叨叨“可怜的孩子啊，那么小年纪就死了娘，还那么懂事。好好念书，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后来，我一路上了初中、高中、大学，经常不在家。我常听父亲说，“你二奶奶经常过来串门，问你什么时候候回来，还念叨说你懂事，知道孝顺父母长辈，经常给我买东西。不像他们那些没良心的子女。”
每次我回到老家，她都远远的喊我的名字，说“娃终于回来了，现在出息了，在大城市工作了。你看我的眼睛，现在也看不清了。离大老远，不说都不知道是谁了……”
大人小孩都十分讨厌二奶奶，可是我却并没有那么讨厌她。想想二大爷去世七八年了，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独的生活了那么多年，承受那么多人的嘲讽和白眼，到头还把自己活活烧死了，真的很可悲！
她的一生只为活着而活着，没有什么梦想和追求……然而这也是大多数人的一生！
这件事也让我感到很不安，很多空巢老人独自在老家生活，而子女们都在大城市打拼，谁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他们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时常打电话给父母是很必要的。
愿天下父母身康体健，快乐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