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下午，朱老师镜片后平日里眯缝的眼睛突然睁开，厉声说道：“我一会去开会，都老实点！所有班干部啊，负起责任来，我要是再听见李主任找我告状，全班男生都给他妈我出去跑圈！”说罢摔门出去，刹那间万籁俱寂，空余摔门回响，绕梁三日不绝。

        自开学一个月后的那次班干部改选，班花小郭变成了与世无争的文委，这个新班长就是家长频繁出现在老师面前的小王了。

        小王剃了一个标准的流氓型板寸，长了一张长方形的脸，原本姓王，但是在我心中他一直姓马。

        这厮一见老师走了，飞也似的蹿到了教室前方，抬头傲世，睥睨众生。发现小蒋在说话，疾奔过去，将其撕扯至教室前方，狠踹两脚。待小蒋发现自己不在小王视野中时，悄无声息地嘟囔一句“操你妈”。

        如今再回想小王，这般人物应当唤作“鹰犬”吧。两三分钟的时间，小宛、小蒋、江、小桑、小果和假小子等鱼鳖虾蟹在教室前方站成了一排，本来坐着很远的诸位在教室前面已然团聚，说学逗唱、唱念做打，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朱老师一句“班干部负起责任来”，让所有左臂佩戴两道杠的人颅内的脑浆沸腾起来。从没有人教过，却自发形成了一套准则：班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老师谁的话都不必听，老师不在时便在教室里随处走动维持纪律；其余两道杠的能管一道杠以及平头百姓，互相之间不指手画脚；而似我这等一道杠小组长，通常是不敢张扬的。

        于是文委、体委、学委等人你一句“小宛闭嘴”，他一句“江站好了”，恰似海上波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时的学委是我的朋友哲，行使起为同学服务的职能尤其卖力 ，放弃了做作业的时间，瞪着双眼像一只老鹰一般盯着所有人，但凡有一点异动便大叫一声“别说话了”，直至咽喉嘶哑尚不肯罢休。

        班长小王的脸拉得更长了，指着哲大叫了一声：“哲！你管纪律能不能小点声？！”

        此时的哲正在指着教室前的五大恶人打骂，被小王这般无情打断，伸出的手指便僵在了半空之中，收回丢人，不收尴尬。硕大的头颅开始不住颤抖，双目如同泉眼一般，两道瀑布飞流直下。小蒋见状大呼过瘾，如同猴子一般“哦哦”吼叫。小桑撇着大嘴笑骂：“什么逼学委啊，自习课大喊大叫的！”

         转瞬之间，教室里起哄、倒彩如夜空中绚烂的烟花次第绽放，这个尚未消失殆尽之时，那边厢便已洒满星河。

        哲见自己已然出丑，索性破罐破摔，一把拽下左臂上的两道杠，奋力向小王脸上掷去，奈何一小张卷曲的卡片无法飞向远方，直接落在前面同学的手中。那孩子捡到这张残损的两道杠如获至宝，欢呼道：“我也成班干部喽！”

        哲一句句“我不管了行不？！”让自己声嘶力竭，也让小蒋等人笑得涕泪横流。

        不知何时，班长小王身体已经站在哲的身边。

        “你给我出来站着！”

        “我不出去！”

        双方僵在一处骑虎难下，全班的目光全被吸引过去，教室里终于重归安静。小王可以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如同剑气一般直戳其脸，仿佛再不将哲拽出来便会毁容。而让哲与五大恶人并排发展，亦是此生最大之耻辱。

        “我再问你一遍，出来不出来？”

        “我不出去！”

        话音刚落，随着小王一句“操你妈”，二人撕成一团，哲哭嚎震天：“我杀了你！”

        小王抓着哲的衣服，分离向教室前方拽去。哲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为了不被拽到前面，死死地保住小王的腿。

        “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小王一边踹，一边咒骂着。

        伴着众人的欢呼叫好，全班女生已不知去向。

        少顷，全班女生簇拥着朱老师回来，教室又回复了寂静。只有小王喘息声与哲的哭嚎声仍在继续。

        二人互相抓着头发，依然僵持。

        “你们真能给我上眼药，全校的领导都在呢，全班女生跑去告状；告状也就告状，还打架了；打架也就打架了，还班长和学委打起来了！最气人的，全班女生还说老激烈了！”

        最终，哲在五大恶人的欢呼声中被朱老师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