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散论
作者:雷家林
写在前面的话:《中国艺术散论》是我用博文整理的书稿,书稿寄出后,便无下文,因此就分段发在网络上,当时用的分段发的标题是:《家林论先秦艺术》、《家林论秦汉魏晋艺术》、《家林论唐宋艺术》,也就发了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用了《宋画哲学》、《家林读苦瓜和尚画语录》的方式发了一些,现在再次以分段方式发文,让更多的读者共享。
两宋部分(二)
文明的修炼到了一个程度,便放出异彩,我有两短文可以窥视一斑,花、茶、香相朴等,并非宋朝开始,我把它们放在宋朝论述,是有深意的,花、茶两道前面有论述,下面谈香道与相朴:
香道
汉唐的天空,充满香气,细说中原的香文化
《古诗》云:博山炉中百和香,郁金苏合及都梁。
从汉魏的博山炉到日本的香道二派,中原的香文化一脉相承而不间断,这中间的战争与朝代变幻加上西方文化的侵入亦不改初衷,香文化兴于汉唐,流传到海外,自从鉴真东渡,带去的不仅是佛法文献,还有唐朝的建筑,花艺,茶艺,书法,香术等等,中原若以大不以小而论,若中原文化所到之处,便是中原文化圈,它没有国界,不被江海山川阻断,香气的力量,强大得足以弥满在应当弥满之处,带给中原与边区不同族类的交融与亲近。
香文化与茶文化一样,最先的历史同样可以从炎帝的百草中寻找,从屈子的“香草美人”的理念中获得文字的肯定,同样它是参禅的一种媒介,若说茶禅一味,那么亦可说香禅一气,是佛理生活的一部分,唐宋的天空充满香气,为此被称为“香痴”的黄庭坚写下《香之十德》:
感格鬼神,清净身心,
能拂污秽,能觉睡眠,
静中成友,尘里偷闲,
多而不厌,寡而为足,
久藏不朽,常用无碍。
这便是中原香文化的核心理念与价值所在,中原的士人习惯于焚香夜读,那时的童子们自然是在薰香的空气中长大,那里的中原天空,没有今天这般的有工业文明的毒气,是清新自然而且花香与焚香混合的天空,先民们是怡然自在的生活在这个庄严的乐土,只要是在不发生战争的平和时期便是如此。
佛法西来前,中国的香文化早已兴起,佛法进入中原后结合了焚香礼佛,成为一种必然的程序,鉴真东渡时也许首先是在佛法活动中进行香文化的陶染,后来进入日本的皇室,然后进入日本的平民社会,这个与中国的首先在皇室,然后平民士人,再到佛法来东时与佛礼生活的结合,是不一样的,这个先后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香气弥满在中原与周边的天空,没有空隙,这样就足名够了。
若视觉的文化的洗心在于观,那么嗅觉的文化的洗心自然在于闻,道理是一样,所以黄山谷说焚香能“感格鬼神,清净身心。”酒的沉醉可能还会伤身,香的沉醉却没有任何的害处,所谓“多而不厌”,自然的花香可以是“花气薰人欲破禅。”而大部分时候,尤其是在冬日里,自然的香气是不容易享受到的,所以焚香成为中原人民生活必不可少,至少在士人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同竹子一般的不可一日无此君的爱恋。
在唐朝的皇室里,香是不可以缺少的,而且此香还得有贵族的层次(名贵的香料往往先贡献给皇室),唐天朝的皇帝们的诗句子中不泛咏香的,如李世民:“萍间日彩乱,荷处香风举。船移分细浪,风散动浮香。”武则天 :“金轮转金地,香阁曳香衣。”李基隆 :“烟雾氛氲水殿开,暂拂香轮归去来。”
摘录这些唐朝天子的诗句只是说明皇室的香世界是混合了自然与人工的香气弥满,实际上我早年读李白的“日照香炉生紫烟”的句子,已经隐然的感觉唐朝的天空,就是香气弥满的,再在杜甫的“香雾云鬟湿”得到强化,唐朝的雾是真雾,是云雾,不是雾霾,时代的不同,生活的空气环境有异,这是很自然的,我们不可以过分的热忱于工业文明,这种过分会让我们生活有毒空气的世界,不得喜乐。所以我们应当的回想追忆的就是唐宋时既有天然的新鲜空气又有天朝上下热忱焚香薰香的美好生活。
古代诗文中透露的历史有时较之皇家的正史可信,那是他们真实的生活记录,这里面说香的诗句多矣: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赠张云容舞》杨玉环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李白《清平调》
杨妃与李白上面诗句皆写一个香艳的体香与薰香的混合世界,而且李白的诗中还写一种以沉香命名的亭子。
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
――李白
春芽细炷千灯焰,夏蕊浓焚百和香。
――石榴树(白居易)
尽日沉烟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
――蝶恋花(赵令畤)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浣溪沙(李清照)
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
――六州歌头(韩元吉)
清泠焚众香,微妙歌法言。
――(柳宗元)
静只焚香坐,咏怀悲岁阑。
――(贯休)
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
――尉迟杯(周邦彦)
傅语双峰老,汝师是如来。
如何一瓣香,却为杨诚斋。
――杨万里
黄山谷《有惠江南帐中香者戏赠二首》赠给苏轼。
其一:
百炼香螺沉水,宝熏近出江南。
一穟黄云绕几,深禅想对同参。
其二:
螺甲割昆仑耳,香材屑鹧鸪斑。
欲雨鸣鸠日永,下帷睡鸭春闲。
苏轼以《和黄鲁直烧香二首》和之。
四句烧香偈子,随香遍满东南;
不是闻思所及,且令鼻观先参。
万卷明窗小字,眼花只有斓斑,
一炷烟消火冷,半生身老心闲。
朱熹有《香界》云:
幽兴年来莫与同,滋兰聊欲洗光风。
真成佛国香云界,不数淮山桂树丛。
花气无边熏欲醉,灵芬一点静还通。
何须楚客纫秋佩,坐卧经行向此中。
这些诗句只是中原留下诗文中的九牛一毛而已,但由一斑可以见到大体的全貌,中原人如此的喜好焚香与薰香,成为平常生活的一部分,增添的是一个民族进一步从野蛮到文明的过度,进入雅致的生活境界中去,洗涤心灵,净化身体,甚至是沉醉其中,忘记社会生活带来的压力,放松由于进取不能而带来的心灵困境,这在士人中尤其明显。
事实上中原的香文化是二个部分构成,一部分自然是大自然的恩赐,自然的花香通过培养花圃弥满在庭院,通过花艺(花道)弥散在室中,或者士人女子佩带香囊与戴花而随身是香气环绕,当然有时人们是踏雪寻梅,所以古人能够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诗思,当然我们知道林处士的诗源于先朝,比如我们知道李世民就写了:“风散动浮香。”的句子,此是写荷香,林和靖却是加了一个“暗”字来写月下之梅,视觉通感上十分妥帖,嗅觉感觉上亦是巧妙的,天然的香并不完全是自然的供给,踏雪寻梅的士人必修课,主观能动的先民知道如何享受香的生活。
香文化在中原的兴起使得相对于周边野蛮的世界,黑暗时期较长的人类进化史中,中原地区是较早进行众香国里的世界,如佛国之庄严的世界,虽不是黄金布地,却总是香气弥满,是一种人间的乐土家园,不管人是失意得意,皆生活在其嗅如兰的世界时。甚至对于香气的崇尚,到了一个迷信的而且有点疯狂的状态,不然那些历代的皇帝们,会让他们的写手(史官)把自己的太祖与本人出生时的状态写得神兮兮的,说什么是天空泛出红光,或者白烟穿过屋中之类,而且往往是出生时异香满室,过后才散,这个异香,自然是只天上才有,人间那得有的,不然不足以显示自己是天之子民,代天而役民的。
香在中原人民中有此等的魔力,带给中原人民一种美妙的生活境界与沉醉,所以它仿佛无处不在,人们焚香,薰香,浴香,写香,画香,礼香,把生活的天空薰成一片香雾,把心灵铸成一瓣心香
香是中原人民生活的一部分,那么在绘画中的表现,便是少不了的一个印象,画面有香炉的绘画作品,多半就是香气弥满的世界,从香炉的意象中,感受中原的天空,是香气弥满的。
焚香夜读的生活对于今天的中原人民仿佛成了往事,在电脑的世界里,能够靜心的沉湎于古代文献的世界并不容易,虽然,若我们仅仅只是陶醉在香雾环绕的空气时,忘怀自我,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相朴
相朴和女子相朴在中国的历史场景
1973年的3月,日本首次派出了在其国内被称为“国技”的相扑队来华访问,并分别在北京和上海公演,这在当时引起了轰动。所以引起轰动是因为当时社会处于封闭状态,大家看着日本胖子男孩裸露,下面只有一片布条,很好奇,或者女生看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大部分当时愚昧的国民没有想到,相朴其实是中原带过去的,事实上今天看《大秦赋》的那种跪坐方式,也是似曾相识的,我这里聊聊中原相朴,包括女子相朴。
相朴最早称角觝,也叫角试,起于中国战国时代的传统角力游戏,秦汉隋唐均十分盛行,唐代长安又称相扑,是宫廷、军队中的主要游戏之一。宋元以后,多称为相扑、争交。其方法为两两相当的壮士,裸袒相搏以争胜负,类似于今之摔跤。唐代长安凡有会宴游乐,多演角抵之戏,在清入关前,一向是华夏民族的一项健身兼娱乐的活动。
角觝一词源于上古黄帝与蚩尤大战时,根据梁任昉《述异记》记载:“秦漢間説蚩尤氏耳如劍,頭有角,與軒轅鬭以角觝,人人不能向。今冀州有樂名“蚩尤戲”:其民兩兩三三,頭戴牛角而相觝。漢造“角觝戲”蓋其遺製也”。
大家知道蚩尤是战神,而且角觝是战争中的进行方式与训练方式。秦一天下后,战争暂时平息,故这种尚武的活动改变为一种娱乐,但仍能体现华夏民族的尚武精神,这种精神一直延续到前清。
女子相朴是伴随男子相朴而生的,这里面体现一种花木兰精神,虽然是一种娱戏,也反映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内在感觉。最早的女子相朴记载是:《三国志·吴书五·妃嫔传第五》,裴松之注引《江表传》曰:孙皓“使尚方以金作华燧、步摇、假髻以千数”。这些首饰被宫女们戴上,昏君孙皓“令宫人著以相扑,朝成夕败,辄出更作,工匠因缘偷盗,府藏为空。”显然三国吴时代的这种女子相朴尚只限于宫庭里的仅供王者娱乐的娱戏,而到了宋朝,才进入民间社会的场景中。
根据宋周密 《武林旧事·诸色伎艺人》记载:“女颭: 韩春春 、 绣勒帛 、 锦勒帛 。” 又据宋吴自牧 《梦粱录·角觝》记载:“瓦中相扑者……先以女颭数对打套子,令人观覩,然后以膂力者争交。”
宋朝这个相朴场景是,女子相朴只是开场白,活跃气氛,吸引观众聚集,真正的压轴是男子相朴,但是有一天宋朝皇帝与民同乐,看到女子相朴大为兴奋,进行了打赏。
女子相扑同样可以在社会上流行的,这个不仅仅是人们的一种喜好,恐怕因此对于人体的直观,有了直接的参照对象,也就是说并不是所有女子隐在闺房而让人们无法欣赏到美妙的人体,而且我们知道的女子舞剑(公孙大娘)在唐朝是一个让诗人唤起诗情,画家唤起灵感的节目,当然我们知道这种舞剑是着衣的,但我们知道比武者多着紧身衣,人体的线条自然会较之平常展露出来,画者是一个生活的观者,有了那么的接触人体形象的环境,自然对于人物画的制作并不再是全凭想象,总有一个实在的依据可以参照。
被苏轼骂成司马牛的伪道学者司马光,大为不满,利用其相权,逼宋皇取消了这一民间娱乐,这样女子相朴再也不能通行社会,而男子相朴,到清朝也消逝了。倒是在东瀛成了日常的娱戏,包括女子相朴,还成了他们的国粹。
角觝或相朴其实是中华文化文明的一部分节目,至今还没有恢复,也不知什么时候恢复,随着汉服不断的深入中华现代民间时,其它的节目恢复也会为期不远。
美食
关于宋朝美食的种类,可能到了韩日后经过了改良,今天台湾大陆的来自韩日的美食很多其实是宋朝的血统,象饭团之类的食品,以大米为主要食材,便是其中一例.相朴在宋朝还有女子相朴,后来皇后以为有伤风化限制皇帝观赏,今天这些大陆不再出现的节目仍然在东瀛上演,这些有激情的节目能够唤起民众的内心的激情与活力,同样使得当时的画者有一个共同的心理流,画出的气象有一种共性所在.我们生活在大陆,文革结束后世界逐渐地由单一变得绚烂,其中日本韩国的电影电视等节目进入我们的生活,这里面的许多美影其中应当留存在中华民族的内心深处,三百年的清国历史让我们遗忘的确实很多,我们其实是被海外中华风情的具象所唤醒.
丹纳的一部《艺术哲学》是我最早接触的艺术哲学书籍,所以对于我的艺术思想的成型,可以说是十分关键的,而且此一译本作者还是傅雷先生的,当然一些译名与今天通行的有一点出入,但他真正直接谈论艺术的部分其实不多,而是着重艺术的环境,艺术所产生的历史,艺术的土壤,而且会用植物学,土壤学的知识来深入解读艺术的现象,当然所谓的土壤其实是地域色彩,欧洲各部分的不同之处,民族的性格特色,对于艺术风格的影响。实际上一部宋画艺术的历史亦可以说是一个艺术哲学的历史,因为这段艺术的历史的代价其实是以一个王朝灭亡的代价,皇帝的主要精力或者主要才能在艺术方面而非政治与军事方面,这个代价大,因而艺术的成果与影响力同样大,而且许多的精品还是作为皇帝的赵佶亲自为之,这个应当说是最窝囊的军事战力与最杰出的艺术实力同时存在在一个特殊的王朝中。杯酒解释兵权其实是很文雅而人性的历史片段,连今天的毛泽东蒋介石都不会有这种过于仁慈的想法,这个社会有时要有强悍的精神,否则很难让国家从乱到治,同时宋太祖厌恶白起,厌恶杀戮,这种仁慈自然有其好的一面,同时亦减弱其血性的一面,这个好比当今中原的人民厌恶战争,向往秦人村,但问题是我们处在一个共同体内,外面仍然是一些崇尚武力的列强,所以强军的理念,对于敌手的冷酷不可更改,铁血精神不可放弃,写此文之先,我其实亦写一些宋画相关的文字,当然有点零碎而不系统,一直以来就想以丹纳的著作为参照,写一本完整意义的宋画文字,这样我们更多的从宋画本身深入到其所产生的文化系统,历史环境中去,对于宋画的形成与发展,有个更为深入的理解。
应当说宋画不仅仅是宋朝生活的表象展示,因为红尘间的宋民平和生活其实并不持久,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北方少数族的兴起,恐怕可能有气候变冷亦有关系,北方族的南下与气候的变化相当的关联,实际上中外历史上的战争并不完全是军事谋略的原因,天时地利,还有个所谓的天战,天助,比如拿破仑战俄国与希特勒战苏联皆因天气寒冷而失败的历史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理解.汉帝与匈奴的战争亦有过天气作用,而且战争的时间选择上,同样需要气候相合宜,否则难以取胜.这个聪明一点的宋民亦知道北方的压力所在,应当说他们当时其实是很珍惜和平的年份,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的思想原本就是潜入中华任何朝代的子民深处,而且更重要的是中原战乱是家常便饭,大王旗帜的更换也是平常见惯,所谓活在当下,尽可能的快乐,绘画实际上只是一个快乐的手段或者媒介,绘画体验在他们只是一个心理散发的过程,所留下的迹在我们是二手的形骸.。宋朝的乌托邦在绘画中的显现是明显的,这个桃源境界原本就是中华族人的喜好,不喜欢世道过度的变更,不喜好战争的来临,有一个洞天,能够避秦就十分的快乐,所以你读到的许多宋画作品,就是花花草草,虫虫鸟鸟的世界,或者是鱼戏水中相忘于江湖的世界,或者是清风明月的山岳大川的世界,从诗经《硕鼠》的“适彼乐国“,到陶潜的《桃花源记》,到王维的终南别业,到后世的什么桃花庵,停云馆,隐园之类,逃没红尘,逃心世外的意愿在人们心目中是异常的强烈,尤其是在不安动荡的社会环境下是如此。在外部的压力下,宋民的怡然心境其它是明知不长而相对珍惜,画了大量的精品之作,可以是前不见古人,后其实亦无来者,今天的人可以把它翻画一遍,却无法再现那个时代的风情与喷涌的感觉。
看看宋瓷的风情你其实可能找到宋民精致的手艺与纯洁的思绪所在,宋瓷的单纯色素与玉一般的感觉体现了宋民的文化情怀与内心的高贵感觉,今天的两岸故宫留存的宋瓷一个是纯洁的色彩,一个是小巧的构件,这个总的风格正是当时的格局与宋民的心理所致,与前朝的唐朝的大度还有朴质有点距离,应当说中华文明是进一步的深入,精致化,情感化,这个与宋画的小品是同一个心理的构成。
程朱理学产生在宋朝,但是宋民的内心,其实并不喜好这个约束,而且皇帝亦爱在花街勾栏中转转,“与民同乐”,若不是皇后的关系,皇帝看女子相朴也就更加随意,民族内心没有激情,不通风俗,自然灵感与绘画的激情同样会有所损伤,纵是共党身份的毕加索,画画从来没有受过组织政策的约束,何况宋民不会因那些腐陈的说教所约束,天性自然的放开,这个是绘画境界能够进入自由王国的必需心态。
经历了大都市的疯狂扩建后的今天大陆,开始有了怀念旧社会的感觉,这个怀念就是有一种回归与桃源心境的唤醒,而经历一段时间的文化开放后的视野变化,更多的人在文明上有了新的觉醒,比如我们不再提倡超大的规模,而是兴建小的有文化品味的仿古小镇,这个文明的进展与文化思想的融合就更加的和谐,合拍,生活的质量并不在快节奏与紧张,而在一张一弛,过去可能是张,今天更多的是在驰,放松与闲适的生活方是我们应当有的生活,这样我们能够静下来展开灵魂的真实部分,画出真正有品质的图象,城市的困境彰显乡村的美好,当然,乡村是相对的落后,但是物质的落后并不等于文明的落后,有时文明的繁荣却产生在相对”落后”的环境中,所以我们并不为过度的物质文明,过度的城市扩展而欢喜,而是回归原始,回归秦人村作为我们未来的一个行事理念。
热爱宋画,复古宋画的思绪流风,正是这个社会环境下的必然,今天的画人更多取舍如宋画的形式,或意临或对临,试图突破绘画艺术在现代风潮下的困境,宋画成了一个避难所,或者必然的避难所,是可以理解而且是必需的。今天的时代环境,社会土壤是否与宋朝相仿佛,应当说有相同的有不同的部分,而且相对来说,今天的环境比宋朝强,在疆域扩大,物质文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且视野不再一个封闭农业社会,是进入工业文明向后工业文明过度的社会,从粗糙式的发展向精致重视生态环境的社会发展,对于文化文明的复兴与重视到了一个迫切的时代,但我们相信丹纳对于绘画的复兴或者整个文艺的复兴当有两个条件,而且这两个条件对于我们同样的有用。当然宋朝官方对于绘画的重视促进绘画的复兴,但这不等于只有官方的力量所形成,实际上民间的自由的力量同样会起来很好的作用,而且官养画者的名额有限,所以大部分的画者仍然在民间,这个亦是现实的。
便使艺术作品要有国际性,民族性的东西方是核心的灵魂的部分,否则只有迷失在黑暗中,所以首先是在自己的历史艺术现象中找回自己,立定脚根后,方可攻入国际社会,保持自己的特点与个性,同时为国际所接受,而且作为宋画的一个民族艺术,它已经有了相对的国际性,因为它的影响已经超出中原的范围,而且它的生命力仍然十分强大,仍然值得我们欣赏与发掘。
实际上宋画的迹有一部分流失在海外,所以它的影响远比今天的当代艺术大而深远,渗透力亦强,这些原始的宋画之迹会加强我们今天的艺术实践,通过学习与变体画成产生新的有当代性,国际性的作品,复兴我们的艺术。
宋朝人画画并不全是一个职业,而是生活的一个部分,至少我们知道许道宁并没有以绘画作为职业,而是在帝都东京(开封)卖药,相当于今天的开药店,但他会把自己的绘画作品作为广告装饰陈设在店铺而吸引顾客,这种无意于画的画者却是“李成谢世范宽死,唯有长安许道宁.”的格局,这种草根艺术家成功的例子可以鼓舞当今无法进入体制内的画者,后来元末的王履亦是这种草根画者.在元代画院不存在时的画者基本就是草根山野画者,所以那种宋代风流也就被水墨风情所取代,到明朝时在唐寅仇英那里有了某种复苏。
历史其实是前朝历史的积累与反复,对于绘画历史亦是如此,宋朝的绘画,还有其它文明的修炼成功,是过往的绘画历史的积累而水到渠成,而且有所避让有所唐突,看来唐突一词有了新的多义性,唐是唐朝,突是突破,宋朝的绘画突破就在花鸟一门,而诗歌的突破不仅是哲理入诗,还发展了李白等人创造词章的形式,所谓的“唐诗宋词”是也。人物画宋朝的贡献在保存唐代的风情,翻画唐人物画的结果是,唐朝的原迹因绘画寿命的关系,传世很少,所以宋朝的仿品成了我们窥视唐朝人物画特别是仕女画的窗口。在宋朝,五代以来的花鸟画得到登峰造极的发展,当然到了明朝吕纪边景绍那里又继了一波高浪,但是宋画花鸟画的精品质量数量是惊人的,也是可贵的,丰富的宝库成为后人学习借鉴的范本。
续
宋朝的画论,基本上简短,精粹,而且很有文采,比如郭河阳在《林泉高致》谈论四时之景,写得很美妙,可以当散文诗来读,韩拙的《山水纯全集》亦是有文采的画论,这些画论都承传唐风,从王维的《山水诀》里找到它们的导源。中国古代的画道者,本来就是士阶层的人所为,他们其实很要面子,别以为日本武士失败了会自裁,中国画士,失败了也自裁,有位叫跋异的画家,与自称李罗汉的画家比拼画佛像,先是跋异与姓张的画家比拼没赢,这次却超常发挥,于是李罗汉自觉无法超过跋异,最后竟然到厕所里自溢而亡。(见《圣朝名画评》)这个也有点悲壮,虽然之前有阎立本以画家职业为耻,李成也这么认为。
作者:雷家林,1964年生,1977年至1980年就学于湖南省艺术学校舞台美术科,从师李朋林,王新隆诸人,1981年入长沙西区文化馆学习半年从师朱辉,陆露音,1982年至1985年毕业于湖南省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书法以自学为主,受湖南名家史穆,颜家龙诸人指导。
主要文章:《宋画哲学》、《家林论唐宋艺术》、《说唐代书法》、《说宋朝书法四家》、《提倡美书》、《家林读苦瓜和尚画语录》、《完美的女神--品读安格尔的《泉》》、《张旭与怀素的草书展示的唐朝浪漫精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