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富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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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富是谁?林先蓉和罗开六没见过。这张先富五十岁出头,长得矮胖,肚儿挺得老圆,脸也是圆的。一对眼睛经常骨碌碌地转,但看到的是张喜庆的笑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张先富是农民出身,农村的风俗习惯,典故俚语在他那里是炉火纯青。这家伙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喝点小酒,打点小牌,搂个老婆,进点小财。

提起张先富,不要说紫檀镇,就是在纳溪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最大的本领是把计生工作的各种文件背得滚瓜烂熟,特别是有关违反计划生育的罚款条目,更是张口便来。乡官们镇官们甚至县官们遇到什么计生工作的难题,都要向他请教。他的身份是紫檀镇计生站的站长兼支部书记,这支部书记还有一样本领是上级面前可以装孙子,群众面前可以充老子。

一天,他和镇上的镇长、书记还有几个副职喝了点小酒,来了兴致便忘了高矮,红着脸膛绊着舌头说:“我给你们讲......讲讲计生历史。知道是怎么演变的吗?先是真刀真枪,明夺明抢。此话怎讲?真刀真枪!就是见到大肚皮,不管几个月,扭都要扭到医院卫生所把肚子里的整下来,哭也无用,躲也无用,拿下来才算数。明夺明抢!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脱庙。政府工作队拆他的房牵他的牛卖他的猪端他的锅,叫他们没法过下去,这是第一阶段。后来发现这样做要不得,因为西方帝国主义指责我们中国没人权,这不是给了别个口实吗?于是我们就实行罚款。想违反计划生育吗?你就交钱,多生一个罚款三千,这到肥了我们乡镇。喂,诸位,哪个乡镇不是靠计生罚款来维持开支呀?”

张先富这几句话把几个领导整得心头鬼火冒,但又不好开腔,因为确实如此。那个时候的区乡、镇,绝大多数是负债“经营”。王晓就说过一句话:政府如果可以破产,早就破产了二十回了。要不是有点计生罚款,政府的弟兄们可就活不下去了。

现在,张先富接到镇长王晓的电话,说新来的林先蓉书记和罗开六副镇长要接待他。这家伙忙不迭地一路小跑进了王晓办公室,进门就伸出双手,先逮着林先蓉,后逮着罗开六的手上下摇晃,哈哈笑着大声嚷道:“早就听说林书记和罗镇长来我们镇上了,可惜一直没见着。嗨,我的规格不够呃。听王镇长说二位领导要接见我,我就像打慌了的兔儿一样跑过来了。”林先蓉说:“张站长客气了,请坐。”王晓问:“要给你泡茶不?”张先富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摸出个不锈钢的茶杯说:“有有有,领导们泡茶没?我来泡。”他看到了茶几上泡的茶,说:“哦,泡好了的。咦,白茶呃,这个茶安逸得板。”

王晓说:“好,闲话不说了。你把关于计生罚款的想法给两位领导汇报一哈。”张先富清了一下喉咙,说:“我的想法是把计生罚款从三千降到二千五。但是我说清楚哦,这个建议要得就要得,要不得就沙坝上写字——抹了,不要批评我喔。”王晓说:“说嘛,说错了又不揪你的小辫子,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又不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张先富“嘿嘿”笑了两声说:“我是这样想的,假如我们只罚二千五,就少了五百,哪个不想少交钱呢?这个消息一传,其它区、乡镇的超生户肯定都愿意来我们这里来交罚款。全县每年超生不下两、三千人,我们收一千人的不成问题,喂,领导们,一千人就是二百五十万哟!”

罗开六吃惊地问:“罚款多少应该是统一规定的吧?这么大的数目不上交的吗?”张先富说:“计生罚款多少不是统一规定的,你看,全国有些地方是根据家庭收入按比例罚款,有些地方是固定金额罚款。而且固定金额也不一样。比如黑龙江农场罚款是一千二百元,湖南农村是两百元,差距大得很呢。至于上交肯定是要上交的,但这当中弯弯绕绕的东西多的很,收得越多,获利越大,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有些东西摆出来违反规定,但是谁也不会摆出来。上面心中有数,下面也心中有数。”林先蓉问:“全国没统一规定,但是地方应该统一规定了的吧?比如我们县,应该有统一规定吧?”张先富眨巴了几下眼睛,说:“县里文件上有统一规定,但是主管部门在口头上说的是灵活变通对待。喂,灵活、变通就是我们自己掌握的灵活、变通,这种政策口子我们不抓住人家别个就会抓住。”林先蓉不放心地问:“这违纪不哦?”王晓说:“不违纪呀,这个事是通了天的,我们收了多少是要汇报的。”林先蓉问罗开六:“要汇报就没关系吧?”罗开六说:“汇报了肯定没关系呀。”罗开六问张先富:“这数目大哦,其它区乡、镇的弟兄们没意见呀?”张先富说:“我们又不贴告示,也不发通知,内部掌控。人家问起,就说我们考虑到我们镇里的乡亲们穷,目的是为了减少我镇上超生人员的负担。其他区乡、镇的要来交,又不是我们通知的,我们也没想到其它区乡、镇的要来。来了又不能把别个撵出去,如果把别人撵出去,那不是嘿嘿嘿嘿......不作为甚至乱作为吗?”听张先富这么一说,罗开六有点心动了。

王晓笑着说:“你娃脑筋硬是够用,呃,林书记,干得!我们又不是谋私利,是为我们镇政府呀。罗镇长担心其它区乡、镇的弟兄们有意见,按张站长的解释是说得过去的,我们都始料未及嘛。”张先富对着林先蓉说:“林书记,二百五十万哟!按原来的惯例,我们起码可以得到三十多万。只要你点头,没有哪个弟兄不拥护的,以后干起工作来都要卖力得多呢。” 林先蓉问罗开六:“你觉得呢?”罗开六虽然心动但还是说:“虽然收入可观,财务上也可以含糊其辞,但有点不讲武德,伤弟兄乡镇之间的和气。有损人利己的嫌疑呢。”林先蓉说:就是呀,不要为了钱,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来。要不得,这个事放弃了。”张先富像啄木鸟一样点着头说:“要得要得,听林书记的。不过......”他拖长声音说对先蓉说:“假如有其它乡镇开了头,我们可以跟着干。”林先蓉说:“这事暂时放着,等以后再议。”王晓说:“要得,先放着,我们留意就是了。”



林先蓉和罗开六经过两年多的努力,在王晓的积极配合下,紫檀镇有了三个方面的成绩,第一,竹制品项目大放异彩。谁也没想到用竹子和白藤混合制作的凉椅、凉席、办公桌、办公椅,单、双人床、茶几、衣柜等大受欢迎,在东南亚国家成了热门货,成了出口创汇的产品。白藤是生长在山中的藤本植物,把它们去皮、晾干后进行蒸煮,就可以做成不同粗细的藤条。其中的白藤柔韧性最好,常被用来做藤椅。所谓竹子和藤条混合是在制成品的某些地方用藤条起装饰作用,使竹制品显得美观大方,很有档次。第二,竹笋半成品也成了抢手货。农民们把竹笋挖出来,去壳,送到竹笋加工公司。公司的工人们把竹笋切成片,经过水煮,晾干,装入食品袋,抽去空气,销售到我国的一线城市。竹笋鲜美的味道和丰富的营养价值特受那些体质肥胖人群的欢迎。

罗开六找了医学院营养科的教授,写了竹笋的营养价值,把这些营养价值做成一张精美的卡片放进食品袋里。他还做了调查,问那些爱吃的人群最喜欢竹笋的哪些地方,他收到的回馈信息是:竹笋煮酸菜肉片汤,那才叫好吃得板。炒来吃、烧来吃、炖来吃,凉拌来吃,都安逸得很。而且,还能帮助消化,预防便秘。同时还能增加饱腹感,适当控制体重。罗开六和林先蓉、王晓看了大笑,说哪些人恁日款呀?还要控制体重!大家都黄皮剐瘦的,能长点肉就幸福得很了。第三便是胭脂李,那李子浑身如胭脂般红得惹人喜爱,味道也甜美。他们除了拿到市场上“裸”卖,还整成袋装,一斤一袋,比市场价多一块钱,十分行销。这三个成绩让紫檀镇名声远扬,林先蓉、王晓、罗开六也成了市里和县里的知名人士。

人虽知名,除了王晓已婚,林先蓉和罗开六的个人问题却依然空白。罗开六找林先蓉表过多次“忠心”,都被林先蓉一棒子打死。林先蓉说:“你要找去找就是,不要找我。我这一辈子不会结婚了。”罗开六给他和林先蓉同是好朋友的田佳说:“我欲哭无泪呀,我死心塌地呢!跟着林先蓉跑到紫檀镇来,努力工作,积极奉献,心想可以让林先蓉感动得以身相许,结果呢?到头来三十有三啦,还鳏夫一个。田佳说;“不要说得恁文邹邹的,啥子鳏夫哦?我就是一辈子单身,也不会把那个难听得让人恶心的鳏夫二字安在自己头上。”罗开六说:“我咋个办喃?”田佳说:“熬着噻,你熬不住就去找一个。紫檀镇杀猪匠朱大汉不是有个漂亮得很的女儿吗?找人做个媒就得行了。”罗开六问:“你咋个晓得朱大汉有个漂亮女儿喃?”田佳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朱大汉杀的猪都是几百斤重的,猪壮,人就跟着出名。我咋个会不晓得?”罗开六说:“是不是给你介绍过哦?”田佳说:“我没得恁不得体,自己不要了让朋友捡来用。是听乡镇那些领导们说的。说朱大汉杀猪杀出名堂来了,自己和婆娘都长得五大三粗,形象呕人,生个女儿出来却娇小玲珑,漂亮得很。你觉得要得不嘛?觉得要得我找人给你做媒。”罗开六说:“算了,自己都还在光棍的道路上挣扎。你还是先解放自己,才去解放全人类。”田佳说:“那你就想办法自己解放自己咯。”

罗开六不好意思去找那个杀猪匠,提亲的事除了老一辈会干,他们干不出来,觉得那是个很丢人的事。一天张先富来找罗开六说是要汇报工作,在罗开六办公室,张先富说:“罗镇,计生罚款那个事,别个乡镇已经干起了哦。我晓得离县城远点的大里镇就已经降低罚款标准了。他们离县城远,其它乡镇的人不晓得,目前还是口袋里装馒头——没得声响得。如果这事传出去,肯定全县乡镇的超生户都要朝那里跑,我们就只有干瞪眼了。”罗开六说:“我尽快给王镇和林书记汇报,看他们意见如何。”张先富说:“罗镇抓紧点,迟了就没得搞头得了。”罗开六说:“要得,我抓紧就是。”罗开六问:“呃,你认得朱大汉不?”张先富说:“认得呀,熟悉得很呢。”罗开六说:“他那个漂亮得很的女儿嫁人没?”张先富说:“没有,就是朱大汉的二女儿噻。朱大汉婆娘说她二女儿恁乖的,肯定要嫁个当官的。”张先富眼睛眨了眨:“就像你开六镇长一样的。”罗开六哈哈笑着说:“我这种官上不了靶的,不在视线范围内。”张先富说:“呃,不一定哦。县官不如现管,朱大汉女儿就在我们镇上的农业银行工作。开六镇长有这个意思,我来做这个媒。”罗开六说:“呃呃,我就问问。”张先富一看罗开六那表情,就知道罗开六心里想的是什么。哈哈笑着说:“我也问问,我也问问。你抓紧办我说那个事,我抓紧办你说那个事,哈哈,分头进行。”

张先富当天就请朱大汉喝单碗,几杯酒喝了,张先富问朱大汉:“你那个漂亮的二女儿耍朋友没?”朱大汉说:“耍啥子朋友哦,都二十五了,没有合适的。”张先富说:“我晓得你二女儿没耍朋友,有个人选相当可以,要考虑不嘛?”朱大汉说:“有可以的咋个不考虑呢,不过这些事是我那婆娘做主,我说话等于零。”张先富说:“你可以提建议噻。”朱大汉说:“提建议当然可以的,你说的是哪个?”张先富说:“你肯定认得,就是我们镇的副镇长罗开六,本人不错,家庭条件又好。”张先富话没说完,那朱大汉把手一摆:“算了,不消说得了。镇上的一个副镇长算啥子哦?别说镇上的,县上的我那婆娘都看不起。”张先富一听,知道没戏,端起一杯酒说:“敬你。我是看你二女儿没朋友,心想做个好事。我这是叫花子可怜相公,瞎操心了。这事不要说出去,人家罗镇长不晓得的。万一传到他耳朵里,我还在人家手下工作,就吃不完兜着走了。来,干了!”他把酒杯和朱大汉的一碰,干了。朱大汉说:“我咋个会说出去哦?这些利害关系我懂得起,不要看我就是个杀猪的。”

第二天,张先富找到田佳,压低声音说:“我问了朱大汉了,说是他婆娘找了个亲戚,那亲戚的亲戚给她女儿介绍了个做大生意的。我就没谈下文了。”罗开六“哦” 一声没开腔。张先富问:“我说那个事你问一下没?”罗开六说:“我跟林书记和王镇都说了,他们叫我们两个定个时间,去林书记办公室商量。”张先富说:“事不宜迟,下午我们就去要得不?”罗开六说:“要得,下午两点半钟我们就去林书记办公室。

罗开六和张先富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林先蓉办公室,王晓已经在林先蓉办公室了,见罗开六和张先富进来,王晓说:“这张站长还真的是个心细的人,事情都过了两年了,还把计生罚款的事记在心上。”张先富呵呵笑着说:“时刻把工作放在心上,这是王镇长教导我的。”王晓哈哈笑着说:“哪有的事,我没这个映像呢。”张先富说:“王镇长一心扑在工作上,哪里记得这些小事哦。只有我这些受了益的人才记得。”王晓心里清楚根本就没发生过这件事,罗开六也看得出来这是张先富讨好人的本领,忍不住对张先富道:“人家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这狗嘴,哦,不是狗嘴,你这张嘴里吐出来的尽是莲花。”罗开六这话把林先蓉、王晓、包括张先富都逗笑了。

王晓说:“不开玩笑了,张站长把事情说来听听,如果可以,我们就放开膀子干。”张先富清清喉咙说:“大里镇今年过了年就开始把计生罚款降了两百元,他们第一个做,胆子不大,金额降得少,又严格保密。镇政府给自己镇上那些交了罚款的人打招呼不能外传,谁传出去被查出来,不仅要补齐罚款,还要另外罚款一千元,所以哪个都不敢说。我是我亲家母来给我借钱卖笼笼猪儿,我问她你才卖了十多根树棒棒,咋个没得钱了呢?她说卖树棒棒的钱都拿去交计生罚款去了。我假装不在意呵呵呵地笑着问,你这是第二回罚款了哦,按我们这里的规矩,第二回要多交哦。她说,没多交,只交了两千八百元。比原来还少两百元。你们看,我轻轻一下就把话给她套出来了。”

罗开六说:“你完全是个老鬼。”王晓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干。大里已经干了半年了,上面没有表示异议,证明上级部门对我们乡镇灵活掌握的做法并不反对。”罗开六说:“关键是我们要咋个干?要有个具体的标准。”王晓问张先富:“你具体是咋个想的?”张先富说:“我们镇这两年收入增多,为了进一步减轻农民负担,我们就少收五百,从三千降到二千五。做法上,一样的打招呼不能外传,但是不要说罚款之类的话。”林先蓉、王晓、罗开六明白张先富“不要说罚款之类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家伙文化程度不高,说起话来却十分艺术,就如“为了进一步减轻农民负担”之类的。王晓说:“还是前年你说那个标准噻,哪里进一步减轻农民负担了?”张先富说:“一下少五百,硬是进一步减轻农民负担了噻。”罗开六说:“我们不要被张站长的花言巧语弄得纠结了。就是少五百,然后打个招呼不要外传,包括我们内部也不作宣传。收了多少罚款,要做账。要按照原有的政策口子,按比例提留。提留的钱要专款专用。至于罚款了多少,提留了多少,只有我们四人知道。”张先富伸出大拇指说:“罗镇不愧是干财务出身的,一下就把事情说到点子上了。”王晓说:“罗镇说得很清楚了,我赞成。看林书记的,你来宰子。”“宰子”就是“定夺”的意思。

林先蓉始终觉得这事不可靠,但看到王晓和罗开六热情那么高,自己反对的理由也不充分,反对起来有点不顾大家的情面。便说道:“这个事既然不公开,那就由开六镇长分管了,具体的事请张站长操办,王镇长把握政策。我不懂这当中的环节,就不挂着了。但有什么需要承担的事情,我肯定负责。”张先富哈哈着说:“没事没事,林书记敢于担当,令人佩服。”

第三天,紫檀镇计生罚款就只收二千五百元了,不出张先富所料,仅两三个月,便收了六百多人的罚款,算下来就是一百五十多万元。来交罚款的农民和一些外出做生意的老板脸上喜滋滋的,当然哦,少缴五百元,对农民来说,够一家人两三年的生活开支了。



过去大家无聊的时候经常伙在一起打牌,那是大家最喜欢的娱乐,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娱乐项目了。但是大家打牌是不赌钱的,只为消磨时光,凑在一起乐一乐。或者蹲板凳,或者在脸上贴纸条,仅此而也。那个时候沾赌的基本上是社会上的混混。现在,沿海地区有了“老板”,老板们有了点钱,便开始赌起来。就像服装与时尚一样,赌也向内地扩散开来。有身份的官员和有实力的老板开始有了勾结,逐渐形成了链条。这样发展下去怎么得了?于是各地便开始禁赌。一时间,全国的公安系统开始行动,逢赌必抓。只要有人揭发,便抓来审问。被抓的人必须揭发出另外三个人,因为参赌的是四人。不揭发的,关在拘留室不放,并且通知家人拿前钱来取,多则几千上万,少则几百上千。但一般都往多的考虑,因为罚款是要分成的,罚得越多,分得就越多。由于赌的人太多,公安系统人手不够,便把那些“跑二排的”也请了来。这些跑二排的本身就是社会上的混混,猫狗才知猫狗洞。他们带领公安,把那些小赌的工人,农民,居民也列入了抓赌的行列。

纳溪县有个丝厂,工人们跟氮肥厂一样上的三班倒,深夜班后可以休息两天。这两天大家便聚在一起小赌,赌结束不过三四十元左右输赢。混混们和公安一起,采取抓一个供三个的办法,六百工人被抓了一半,其中有两百女工。别以为女人就不赌,张先富的丈母娘就被抓过。

说起这事,令人捧腹。那是三月的一个好天气,桃花梨花油菜花一齐盛开,太阳暖暖的,几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聚在张先富丈母娘的小院里,晒着太阳闻着花香打大贰。几个居民老太婆本身就没几个钱,但也要有点刺激,就五分钱一胡。五分钱一胡的慨念是,胡一次最小的一毛五分钱,最多的六毛钱。全场下来,输赢在十元钱左右。

几个老太婆打得津津有味,可是不知道怎么被那些跑二排的知道了,带领几个公安冲进院子,刚进院子便大声叫道:“不准动!”。其中一个负责的还吼道:“哪个都不准离开!”并吩咐其他几个人:“把桌上的钱清一下,看有多少。”那几个老太婆吓得不知所措,看着桌子上属于自己的那些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和一毛两毛五毛的纸币,心疼得要死,那是她们好不容易攒下的买菜钱呀。张先富的丈母娘想把离自己很近的那些硬币偷偷地抹到她的衣服口袋里,被那混混发现了,大喝一声:“想干啥子?”那张先富丈母娘吓得浑身一抖,碰得那些硬币叮叮铛铛地滚在了地上。那混混骂道:“还想窝藏呀?罚款加倍!”那公安负责的又问其他几个公安:“钱清好没有?”那清钱的几个公安回答:“清好了。”负责人又问:“多少?”回答道:“二十元零五分。”负责人吩咐道:“把赌资赌具没收了,每个人罚款一百。”那几个老太婆一听,“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张先富丈母娘腿一软,“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这一坐不打紧,她的手不自觉地在空中一抓,却把旁边的一个老太婆一同抓到了地上。那老太婆原来有过腰椎病,只听得一声尖叫,那老太婆呼天抢地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那些公安以为这老太婆装疯,呵斥道:“起来,想骗人呀!”那混混了解情况,赶紧扯了一下那负责人的衣服,使了个眼色.那负责人明白不是装的了,招呼其他几个说:“走!”。又对几个老太婆说:“回去把钱凑好,过两天交到派出所来!”

张先富丈母娘急了,叫道:“你们这就走了?人都不能动了。你们要负责!要把人送到医院去呀!”那公安负责人说:“我们负什么责?你把她拉倒的,关我们什么事?”说完,他对其他几个人叫了声:“走!”几个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老太婆急忙去扶那跌倒在地的那个,着急地问:“怎么啦怎么啦?”那老太婆呻吟着道:“哎哟,腰没事,把脚给我崴啦。”几个老太婆松了一口气,说:“你把我们都吓着啦,还以为扭着你腰了呢!”这老太婆说:“腰扭了都好点,这一百元罚款咋个办呀?”张先富丈母娘说:“就不交,看他龟儿子些拿我们咋个办?“

后来张先富丈母娘把这事告诉了张先富,张先富一听火起:“啊哈!抓赌抓在我头上来了?”一天正好那混混和那几个公安又在街上抓赌,张先富看见了,走上去一把捏住那混混的脸,将那脸皮扯得老长,咬着牙对那混混说:“你龟儿好久成了抓赌的了?现在你还差老子几大百赌债没还呢!”那混混一见是张先富,不敢犟,却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摸着被扯痛的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张先富。那几个公安见是当地名人张站长,也不好怎么着。张先富对那混混说:“你给老子记着,那天那几个老太婆都是老子的丈母娘,一个你都不要去惹,把她们惹急了老子就一个老婆都没了,到时候老子找你算账,拿你的老婆来抵。你娃娃没老婆就立马还老子的钱,还加利息。”当时围了很多人,听了张先富说的这一席话,个个笑的肚皮疼,整得混混和那几个公安下不了台。

后来这罚款没交,几个公安也没再来。他们还心虚呢,生怕张先富鼓动这些老太婆找上门来闹着赔医药费。

计生罚款工作了开展大约四、五个月,一天王晓在办公室看文件,罗开六和张先富悄悄溜了进来,王晓看他两人的样子,觉得奇怪,问:“什么事?鬼戳戳的。像要发生重大灾情一样。”罗开六笑了笑说:“没事没事,想找你汇报汇报。”王晓感到有啥事发生,看罗开六那正经的样子,不会是没事的。便正正经经地说:“说吧。”罗开六看着张先富:“你说。”张先富像笑罗汉那样哈哈一笑说:“你说你说,按规矩来,我跟你汇报,你跟王镇汇报。”罗开六立起身,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一杯冷开水,喝了一口说:“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王晓说:“咋个变成了不好意思的人啦?”罗开六清了一下嗓子,说:“是这么回事。张站长来给我汇报,说弟兄们这段时间都忙得十分辛苦,于是在计生罚没款中提出了一部分,摆在一边的,说是看是不是哪天给大家表示了?我搞财务出身,晓得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但乡镇对这种情况是怎么运作的,我不清楚,所以来请示你。”

王晓一听,松了口气,大声地“哎”了一声说:“我说是哪起事情整得那么严肃!在计生罚款中提取一部分作为奖金,是各区乡、镇一直都干着的,没问题的。”罗开六小着声音说:“还有一部分没入账的…….”王晓一听,睁圆了眼睛问:“还有没入账的?要得过屁。查出来或者以后审计出来谁负得起这个责?”罗开六闭住嘴不说话了。王晓接着问:“还有多少没入账的?”罗开六正想说十二万,那张先富一口把话头接过来:“有一万多。”

实际生活中的谎言是在平静而舒缓、不动声色的气氛中进行的,张先富说“一万多”的时候,语气十分的平静,不快,不急,根本没有抢话说的痕迹。罗开六正想对张先富说不要乱说,那张先富一把把罗开六按在沙发上坐下说:”罗镇长不着急,听王镇长指示。”这话整得罗开六不好开腔了。王晓有点不屑的哼了一声,对着张先富没好气地说:“我说你这个张先富,总是爱小心眼,一万多块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晓停下来看了看张先富的表情,接着说:“你要明白个道理,只要不揣私人腰包,喝了,用了,再有错都不是大问题。揣私人腰包,你就是放着不用或者用于工作事务,都是大问题。记着没?”张先富急忙点头:“记着了记着了。”王晓又对着罗开六说:“你这个分管领导要把关哟。”罗开六只好点下头说:“知道了。”

王晓见他俩一副诚恳的样子,觉得是不是显得气氛严肃了点,毕竟大家平时是称兄道弟的,就笑着说:“好了好了,今天晚上我请你们两个,想吃什么?”张先富见王晓兴致高了起来,便略显随便地说:“你不要操心了,我的表弟在山上套到了一只果子狸,恰巧又弄到了一个五斤重的岩鲤,果子狸烧板栗,岩鲤吃水煮,交给‘河鲜鱼’酒馆的唐老板了,我跟他说我们六点去吃。”王晓一听,高兴地说:“啊,要得要得,一会儿就去!”张先富是个会看时机的人,此时说:“王镇,弟兄们的我们是不是就快点给他们兑现了?”王晓说:“可以。”张先富又说:“是不是这次考虑多些?“王晓说:”可以,具体多少你们两个先商量一下,做稳妥些。“张先富恩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还有些话什么时候说。

这时候已到了下班时间,三个人说着笑着出来,到了“河鲜鱼”酒馆。这酒馆不大,但却十分洁净,该处最拿手的菜就是黄焖鱼。今天张先富提来的鱼,可不是一般的鱼,它虽然属于鲤鱼类,但却是岩鲤。这岩鲤不生在江中而是生长在岩上的溪水中,极其难得,其味十分鲜美,刺不多,它的最佳的吃法是水煮,加上泡姜泡辣椒,再加以酸菜,那鱼肉之鲜嫩,汤味之美妙,可是世间少有。因此张先富特地叫老板不用黄焖而是水煮。那老板做了那么多鱼,也很少见到岩鲤。见了五斤重的岩鲤,早已赞口不绝,现在把做好的岩鲤端上桌,说道:“啊呀!几位领导真是有福之人啊。吃到岩鲤难,吃到五斤重的岩鲤难上加难。怕多数人一辈子没吃过这东西呀!”王晓说:“来,你也来尝尝,看你做的味道如何。”那老板欣然答应,扭过头对着服务员叫道:“还拿副碗筷来。”几个人一尝,果然鲜美至极。王晓兴起,对张先富说:“拿几瓶好酒来,今天整个高兴。”张先富哈哈一笑:“哈!早就准备好了!”扭头对着柜台叫道:“把我的酒提上来!”那服务小姐从柜台里提出两个精致的红色口袋,一个口袋两瓶酒,送上桌,打开,王晓一看,是特曲。张先富说:“知道王镇不喝酱香型,所以我们不喝茅台,只好喝老窖啦。”王晓说:“少客气,特曲也够意思了。”

服务小姐把酒给各人斟满,张先富说:“王镇,你剪彩。”王晓说:“你是主人家,你来。”张先富连忙说:“要不得要不得,领导剪彩领导剪彩。”王晓也不推辞了,举起酒杯说:“来嘛,多话不说,干!”四个人一口把酒干了下去。此时,服务员又端来了一个大盆,用椒盐普通话说:“红烧果子狸。”张先富哈哈一笑,对那老板说:“哟,还经过正规培训的呀!”那老板也嘿嘿笑着说:“就是呃,是经过劳服司培训上岗的。来,尝尝味道如何。”这果子狸的味道也很鲜美,张先富说:“哎呀,我们太有口福了。哦哦哦,是我们巴着王镇享的口福呢。”王晓的兴致越来越高,说:“哈,今天真的像喜事临门一样,来,敬各位弟兄一杯。”那杯子是可以装二两酒的高脚玻璃杯,一次一口喝完,没点酒量就有点“吃不住”,那老板酒量小,又不好老是坐在那里,便说:“几位领导慢吃,我忙去了。”几个也不多加劝阻,让那老板走了。

四瓶酒,三个人,罗开六问王晓:“怎么喝?”王晓哈哈笑着说:“怎么喝,嘴来喝呀!难道用鼻子喝?”罗开六哈哈哈地笑着说:“哪个有这种本事,不上吉尼斯才怪。”张先富说:“上吉尼斯的东西太多了,什么都可以上,以后我也上个记录——连着几天几夜不下战场。”罗开六说:“你呀?五十的人了,还东想西想的。”张先富说:“哈,你想歪了。我说的是打牌,你说的是什么呀?”王晓说:“他说的是打人呢!”三个人会心地哈哈哈哈地大笑,气氛十分热烈。

酒过三巡,这三巡也喝了接近三瓶酒。张先富这才对王晓说道:“王镇,给你汇报。”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我们的计生罚款太多了,全摆在账上有些打眼。我的想法是暂不全部上账,把现金自己存放着,到年终再说。”王晓已经有点高了,不明白地问:“为什么到年终才说呢?”张先富说:“主要是一些开支,摆在账上不好过,如果拿这些款来支付,就要少很多麻烦。比如说市上吕主任来,哪次不整几千上万呀。那次送凤羽茶,一次就是一万,每次都开假发票,万一查出来就麻烦了。”张先富继续道:“除了吕主任,还有李秘书长,哦,特别是财政的,来个股长都不得了。哪次不把他们整高兴才完事呀?这些费用哪敢开真发票呀?最后还不是开假发票来冲。”王晓觉得张先富说得在理,他想:确实也是,为了这些应酬,不知自己签了多少张假发票的单啊。王晓点了点头说:“要得,照你说的办。“又问罗开六道:“开六镇长的意思呢?”罗开六知道这是违背财经纪律的,但乡镇的套路自己确实还没经历过。事前张先富跟他说叫他不要开腔,不表示反对就可以。只好说:“我没意见。”王晓和张先富一听,兴高采烈,举起杯大叫:“整!干!”

岩鲤吃得差不多了,果子狸也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只剩一瓶了。张先富从提包中摸出几大叠钱,分别塞在王晓和罗开六平时背的工作包中,说:“这些钱,我们几个就分别存放着,存放在一个人那里不好,我们分别存放,大家好有个证明,反正以后要拿出来的。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我胆小,怕自己承担责任。 ”张先富这句话是激将法,他知道王晓和罗开六都是一个德行,就是最怕别人说自己不敢承担责任。王晓和罗开六果然没推辞,两个都说:“那么就放着,我们几个互相监督,到时候拿出来就是。”然而两个都喝得昏头昏脑的去了,没管张先富究竟放了多少钱。

三个人走出“河鲜鱼”酒馆,天也黑了。王晓和罗开六想回寝室睡觉。张先富说:“你们走,我自己去高兴会儿。”王晓和罗开六相互搀扶着,说:“我们走了啊,你自己去高兴。”张先富一个人,乘着酒兴,沿着那连江路走去。

中国没有红灯区,但有“黑灯区”。官方不知道,老百姓知道。其实官方不知道是假的,只不过没行动,行动起来就是“扫黄打黑”。男人们进不进那地方,全靠自己觉悟高不高。这话来源于一段笑话:说文革武斗的时候,男女都睡在一个大屋里,领导说:“男同志们自觉点哦,”一男士说:“放心吧,领导,我们都是学习过的,思想觉悟高着呢。”



王晓和罗开六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先到了王晓宿舍,两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王晓绊着舌头说:“抽屉里有白糖,快点调两杯白糖水喝,喝冷的,滚的醉得更快。”罗开六拉开茶几抽屉,找到了一包白糖,用凉茶罐里的冷开水调了两杯白糖水,一人一杯。王晓说:“你走了吧,不消管我了。”罗开六说:“还是管管你哦,你躺会儿,我就在这里看电视。”

王晓虽醉,但还没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他一下想起了张先富塞在自己包里的钱,便问罗开六:“张先富在你我包里塞了多少钱呀?”罗开六说:“我还没清呢。”王晓说:“清一下,要不然二天说不清楚。”罗开六先把王晓的包打开,一清,是三万。把自己的包拉开,是两个三万。便说道:“我们都是三万。王晓吃了一惊:“咋个这么多?”罗开六说:“是这么多呢,一共十二万。”“十二万?”王晓睁圆了眼睛,酒醒了一半:“恁多呀?张先富怎么说只有一万多?”罗开六说:“本来我要给你说的,张先富硬逼逼的把话给我打断了。那家伙是想让我们既成事实,故意把酒喝高兴后趁我们不备,把钱塞在我们包里。不过其实也不算多,主要是我们收得多,占比不到百分之八。”王晓问:“这些钱包括职工的没?”罗开六说:“这些钱是提出来留作备用的,就是用来支付那些不能摆在账上的资金。用作奖励的已经摆在了账上了,这两部分加起来,也不到百分之十。”

王晓松了口气,“哦”了一声。罗开六接着说:“这十二万我们四个各放三万,就是你、我、张先富和黄书记。黄书记那三万张先富已经放在我包里了,我那包里是六万。这家伙做事真是鬼戳戳的。事前都只是给我说有恁多钱,根本不晓得龟儿子已经把钱清点好了放在他包里了。怪不得今天提了一个提包。黄书记那里,你看......”王晓说:“这个事我不好给她说呢。”罗开六说:“只是放着,又不是给她,我一会儿给她说。”王晓说:“要得,你去给她说,你分管这方面的,好说些。”罗开六说:“好吧,你没事了噻?”王晓说:“没事了。”罗开六说:“那我这就去了,你记着把钱收捡好。我走了。”罗开六走了出去。王晓把钱放在柜子里,洗了个脸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林先容和王晓住同一栋楼,此时她正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但是电视剧上演些什么,她基本上没留意。这已成为她现在生活的一种习惯了。每到夜晚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时候,她就把电视打开,眼睛看着电视,思绪却飞得老远。

罗开六从王晓寝室里出来,往林先蓉的“家”走去,王晓和林先蓉隔得很近,王晓在六楼,林先蓉在五楼。罗开六见里面有灯光,便敲门。林先蓉听到敲门声,觉得奇怪,这么迟了,谁会来呢。她走到门后,问:“哪个?”罗开六回答:“是我。”林先蓉一听是罗开六的声音,不给他开门,问:“恁迟了来做啥子?”罗开六说:“你把门打开噻。”林先蓉说:“我不打开。有啥子事说就是。”罗开六说:“门不开我咋个说?”林先蓉说:“门不开就说不得呀?我听得到。”罗开六说:“有事情商量,还要拿东西给你。”林先蓉一听要拿东西,不明白罗开六说的拿“东西”是农民开玩笑说的“东西”还是真的东西。更不开门 了,说:“明天再说。我要睡了,快点走。“罗开六着急了,说:“没有扯把子,真的有事情,公事,真的要拿东西给你,也是公事。你把门打开,这事情不能公开的。”他压低声音说:“张先富说的那事。”林先蓉明白是计生罚款的事了,把门打开,说:“进来嘛。”

林先蓉冲了一杯茶放在靠沙发的茶几上,说:“计生罚款的事呀?”罗开六坐了下来,望着林先蓉,想着怎样开口。林先蓉说:“神着什么?说噻。”罗开六小心翼翼地把这十二万的事给林先蓉说了,然后说有三万由林先蓉保管。林先蓉听了摇了摇头,不赞成这个做法。罗开六说:“现在钱已经提出来了,王镇那里存了三万,张先富那里存了三万,我也存了三万,难道要收回来重新入账呀?”

林先蓉说:“如果这个事情先问我 ,我肯定要叫你们先入账,不入账始终是个问题。原来商量的时候说好了要做账的嘛。”罗开六说:“问题是王镇已经同意了,他有他的难处。你想,每次上面来人,镇上都要开假发票报销,王镇这两年签字报销的假发票不下十四、五万,因为你不签字,这个风险就由他一个人承担着。所以……假如你不同意,王镇会不会认为……..”

林先蓉懂了罗开六的意思,她心里也明白,假如她不同意,王晓肯定会认为是她故意作梗,如果平时没有那些假发票,也可能就不会这样做。她有点犯难,不知怎么办才好。

罗开六见林先蓉犹豫不决,说道:“我有个想法,你看怎么样?”林先蓉说:“你说。”罗开六说:“钱已经提出来了,就算了。至于那三万元钱,你不愿意存放,我想其它办法。这样就与你无关了。”林先蓉说:“不是这样的,这事我知道了,就与我有关了。我倒不是怕承担责任,而是觉得这样做不光彩。”

罗开六说:“你看你没想通呢。原来我们整假发票,查出来更不光彩,我们把钱提出来,又不是私分,是用于接待和一些公务支出,这个应该比整假发票光明正大得多噻。主要是你没签字,就不觉得,人家王镇要担好大的风险呀!”罗开六这一席话把林先蓉说动了。罗开六其实不是想让林先蓉也承担点责任,而是把这举动认为是“有难同当”的哥们义气。林先蓉如果不敢承担,那就实实在在地不愿和他罗开六站在一条战线上。如果愿意承担,就证明她林先蓉还是看得起自己的,是愿意与他共生死同患难的。

林先蓉叹了口气,说:“好吧,给我三万吧。放在我这里,我只有不存行,以我的名字存行,就觉得不妥当。”罗开六听了心中暗喜,但听了林先蓉说不存行,睁大眼睛问:“不存行?怎么要得!被偷了怎么办?”林先蓉叹着气说:“被偷了就自认倒霉算了。”

现在说到张先富了。那家伙趁着酒兴,沿着滨江路,嘴里哼哼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小曲,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走。这滨江路是小饭馆小酒馆小宾馆集中的地方,许多老板和服务人员都是“外来妹”,所以他们不认识张先富,张先富也不认识他们。

张先富虽然醉,但仍然知道“走”,而且眼睛在扫描,耳朵也竖着。灯光、音乐、酒柜、 晃荡的人.等等等等。突然,一个女人拉住他的手臂,大声地笑着,像很熟的人一样对他说:“哈哈,大哥,来来来,好久没见了!”张先富知道是什么,他也笑着,嘴上“哦哦”地哩啰着,跟着那女人走进了一间他看不清的屋子。

他刚一进屋,那女人就解他的衣服。张先富早也迫不及待,抱着那女人就啃她的嘴。才刚接触到,门突然开了,进来两个“窈窕淑女”。这两个女人像猫见了老鼠一样向张先富扑了来。最早那个女人说:“哥哥,我们三个陪你,安逸得很呢 。”还没等张先富表态,那两个“淑女”便迅速地脱光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张先富面前。张先富心里狂跳,但却没忘了讲价钱。问:“三个一起多少?”最早那个说:“一共五百。”张先富说:“不,一个一百......把门关好呀。”原来那门还没关上。那三个女人也不还价,把门顺手关了一下,也没管关没关拢,便一起围了上来,几个七手八脚地把张先富脱光.其中一个把张先富压在身下,自己就骑在上面,开始做了起来。其余两个摸着张先富,直喊亲哥哥,亲老公。张先富浑身亢奋,正想使劲又动又叫,那门却突然“嘣”的一声,被人用脚蹬开了。张先富以为又有什么“参赛”的来了,正想说句挑逗的玩笑话,可是眼睛一瞟,却看见是两个男人,这一下吓得浑身发冷。

那两个男人径直走了过来,把手向那几个女的一挥:“走走走,出去。”那几个“淑女”慌忙抱起衣服,也顾不得穿,像兔子一样跳了出去。张先富急忙用衣服盖住自己的 “下半生”,张大了嘴,睁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男的把手一伸,说:“拿出来,罚五千。”张先富嗫嚅着问:“五千?”另一个男的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放在张先富眼前说:“看清楚没有,公安局的 。”张先富傻了眼,怎么撞上公安的了呀?那两个公安见张先富还在发呆,说:“不拿钱也可以,把衣服穿好,跟我们去局里。”张先富急忙说:“罚,罚罚!我拿,”张先富慌忙去拿放在床上的自己的那个装钱的挎包,抖抖索索地摸钱,那钱是一万一扎的 ,就是该自己放的那三万元提出来的计生款。他摸出一扎,想数五千。那公安见那么多钱,故意问:“你叫什么名字?”张先富眨巴着眼睛问:“还要问名字呀?”那公安说:“怎么不问,要记录在案的。”张先富“汪”的一声便哭了起来:“咋个还要记录在案呀?”

那公安说:“不记可以,再交五千。只写个检查,可以不留姓名。“张先富想跪着磕头了,可是自己是光溜溜的,实在不敢起来。只好说:“我交一万就是,求求你们啦,不要记录。”那两个公安说:“好了好了,看你态度端正,不记录,但是要说你的姓名,不准撒谎。要不然你跟我们走,可以不交钱。”张先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说:“我叫张先富……”

那公安一爪把那一扎钱从张先富手中夺了过去,说:“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国家干部,还干这些勾当。”张先富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带着哭腔说:“我反省,我反省。”那公安对另一个公安说:“走。”两个转身想走,张先富说:“不给我……打张收条呀?”那公安转过身,嘿嘿嘿地笑着说:“咋个?还想回去报销呀?”张先富无言以对,哭丧着脸,不知如何回答。

两个公安拿着一万元扬长而去,张先富穿好衣服,眼泪汪汪地走出那间黑屋。这下他的酒完全醒了,他的心里混乱如麻,不知哪里是东,哪里是西。他一屁股坐在江边柳树下的一张石墩上,茫然地望着江水,心中一片空白。

其实那两个公安是两个“跑二排”的混混,这些混混除了抓赌,还可以抓嫖。谁赋予他们的权利,不知道。也是那张先富倒霉,他被那女的拉进那黑屋的时候,正好被几个也在酒馆里“混”的混混看到。而那几个混混中,就有抓张先富丈母娘“赌博”的那个混混。张先富整得那家伙当众丢丑,早就想找机会报复,这下可是天赐良机。他和另外两个混混一咬耳朵,那两个混混便冒充公安,敲诈了张先富一万元钱。

这两个混混得了钱,狂喜万分,把那告密的混混拉到暗处,每人分了三千,还剩一千,几个哈哈大笑说:“走,这一千拿去灯晃!”灯晃就是胡乱放肆的意思。那个混混头头咬着牙悄悄地说:“那龟儿包里起码还有两万,我看到了的。”告密的混混说:“这家伙肯定是从哪里贪来的,要不然怎么会背着几万元现金去当嫖客呀?”另一个混混贼眼发亮,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弟兄们,这种冤枉钱不吃白不吃,全部整过手再说!你怕那龟儿子敢去告呀!”混混头头说:“当时老子就想全部整过手,可是罚多了害怕露馅。走,快点找,那家伙肯定没走远!”

哈哈,马克思说资本主义的商人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就可以铤而走险。这几个家伙什么本钱都不要而且无险可走,净得几万,怎么会不狠如蛇蝎。

几个人顾不上去“灯晃”了,急忙奔出暗处,到抓张先富的那地方周围寻找。

江边,柳树下,石墩上坐着张先富,几个像猫闻着腥味寻找猎物的家伙岂能找不到他。被张先富扯过脸的混混最先发现,他用手一指,自己缩在暗处,因为怕张先富认出他来。另外两个混混像饿狼扑食一样飞扑上去,“砰“的 一声把张先富按倒在地,抓起张先富掉在地上的挎包“奔向远方”。等张先富回过神来,那几个混混已经无影无踪了。



社会主义由初级阶段向高级阶段过渡时,总会产生汹涌的暗流和涤荡的尘埃。平民们包括那些圣人们身处其中,被那汹涌的波涛颠簸得昏头转向,根本无法辨明现实的真伪。仅管那些喋喋不休的批评家在那里自以为是,仅管那些故作姿态的“人民公仆”在那里慷慨陈词,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虚张声势排场只有历史才能做出鉴定。

讲排场,中国人是最能干的。这不,地区计生委已经决定要在紫檀镇召开“计生工作现场会”了。他们要把紫檀镇抓计生工作的先进经验向全市推广,市计生委吕主任要亲临现场指导。领导讲话首先是要有讲话稿,说起领导讲话稿,有一篇小文如下:

上级领导要来参加会议,喊写领导讲话稿,我问:“这个领导懂不懂我们的业务?”布置工作的领导说:“懂个屁。”我说:“那就喊我的儿子写?” 

这小文嘲讽的就是那些昏庸的官员们,然而此风盛行,没有讲话稿,便是下面的失职。

地区要来领导,不仅仅惊动了紫檀镇,县上的主要领导也诚惶诚恐。虽然去紫檀镇就是吕主任那么一说,但在县上领导看来,却好比是当前的主要工作,头等大事。县长打电话给紫檀镇,强调必须要全力做好此项工作,主要领导要亲自抓,分管领导要具体抓。县委书记打电话给紫檀镇,提了三点要求三个好,“三个好“是:生活安排好;工作汇报好;安全保障好。

王晓和林先蓉碰了个头,决定召开镇党委会议,研究和安排布置这个“现场会”的工作任务。王晓和林先蓉都认为事不宜迟,越早越好。林先蓉给王晓说:“叫党政办通知所有党委委员,明天上午9点在会议室开会,研究布置现场会工作。特别通知张先富,叫他准备一下经验交流发言的内容,到时候由他在现场会上发言。”

王晓说:“他发言好不好哟?按规格不该由他发言的哟。”林先蓉说:“按啥规格哟,计生的事就他最清楚,县长清楚不?请县上领导去交流经验?照着稿子念,一点也不生动,万一人家问起一些具体的操作办法,谨防就一问三不知。”王晓认为张先富是个计生站长,在地区召开的有各县区主要领导参加的交流会上作经验发言始终不妥。他试着对林先蓉说:“恐怕由县上领导去讲要合适些哟,这种梳光光头的事不留给领导,喂,领导舒服吗?”

所谓“梳光光头”,就是指增光添彩的事。林先蓉白了王晓一眼说:“出了问题我负责,不晓得你咋个心眼儿那么多?”王晓苦笑了一下:“不是我心眼多,喂,你不记得那次地区领导来我们这里调研退耕还林的事情了呀?就是你叫我汇报,结果分管县长咋个说我的?”他尖着声音学着那个女分管县长酸溜溜的腔调:“哟!王镇长,直接给地区领导切磋呀?以后有类似的事还是通知我们一下嘛,我们也好学习学习噻。”王晓说:“哎,你受得了不嘛?”林先蓉哼了一声:“遇到我,我就不得睬,啥子那么了不得?不外乎就是个女的。”王晓说:“你到不怕,你是党委那边的,她管不了你,我是政府这边的,属她管啊。”

林先蓉说:“我看不是管得了管不了的问题,是自己心里虚不虚的问题。男子汉大丈夫,不巴结谁不依靠谁,全凭自己的真本事,就什么也不怕。”林先蓉发现自己说话有点严肃,“嘿嘿”笑了两声说:“当然,男性在女性面前温柔体贴,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啦,男不和女斗嘛。至于我不怕,是因为我也是女的。”王晓被林先蓉后面那句话逗得哈哈直笑。说:“哎,我说不赢你,就照你的‘指示’办”。

这经验交流的任务就这样落到了张先富身上。然而,那可怜的张先富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了,三万元啊,就那样白白的被抢了去!张先富心里像猫抓一样,又痛又恨却又不敢说。老婆问他怎么啦?他眼泪汪汪地说:“哎,重感冒哦,哎糗!”他可怜兮兮地却又故意大声的打了个喷嚏,颤抖着声音说:“又流鼻涕又流眼泪,控都控制不住哟!”

现在要他准备发言交流经验,天呀,这不是在捉弄人么?张先富接电话时说:“哎,我病了,床都起不来。发着高烧啊!”党政办的同志把张先富病了的消息告诉了王晓,王晓说:“病了?怕是酒喝多了哟?”他对罗开六说:“你去看一下,如果真的病了,看需要什么帮助。如果是喝酒醉了,泼他龟儿子一瓢冷水,拉到我办公室来。”罗开六说:“好的,我马上去看。”

张先富的家离政府不远,出政府大门往左拐,走上十分钟,就可看见一个贴着白色瓷砖的有着一个院坝的三层小楼房,院坝周围栽满了果树和花卉,看上去十分舒服,住在这里应该很惬意的了。这院坝的门开着,张先富的丈母娘正在院坝里洗衣服,看见罗开六,她站起身来,哈哈笑着说:“哟,罗镇长,稀客呀。”罗开六说:“哦,你好啊,忙不赢呀?我来看看张站长。”张先富丈母娘说:“哦,他在楼上躺着呢。来来来,我给你泡茶。”路开六说:“你别管,你忙你的 ,我去就行了。”张先富丈母娘说:“那我就不管啦。”随即向着楼上喊道:“先富,罗镇长看你来了!" 

焦头烂额的张先富听见老丈母的叫声,急忙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洗手间,扯下一块毛巾,打开水龙头把毛巾淋湿,又咚咚咚咚地跳上床,躺下来,把湿毛巾搭在额头上,呻吟着,像重症病人一般痛苦。罗开六见到张先富这个样子,觉得好笑,大声叫道:“哟,坐月子呀?”张先富哭兮兮地说:“哎,发......高.......烧哦。”罗开六坐在张先富床边,嘟着嘴,蹙着眉,直视着张先富,盯了一阵,问:“真的?”张先富哭声烂气地说:“真......的。”罗开六说:“来,给你摸下脉。”

张先富没回过神,等罗开六把自己的手拉过去。罗开六摸着张先富的脉搏,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个大电子钟,数着数。 一分钟后,罗开六松开手,顺手拍打着张先富的脸,说:“你格老子老实点,说!为什么装病?”张先富可怜兮兮地说:“是.....病了呀!”罗开六哼哼地笑了两声:“一分钟六十八下脉跳,正常得不能够再正常了,发烧的人脉搏要加快,你不懂吗?”张先富傻了:“我......不......懂。”罗开六说:“晓得你不懂,懂你就不让我摸了。”罗开六把张先富的湿毛巾从他额头上拿开,调侃地说:“还摸一下你的额头,看烧不烧。”罗开六摸了一下:“哈,烫,烫得冰凉。”

张先富见蒙不过了,不说话。罗开六说:“说实话哈,什么事?” 张先富哭丧着脸说:“那三万元被抢了!”罗开六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问:“咋个被抢了?”

张先富把被抢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没说自己去的是那种地方,撒谎说是自己想去喝点冰淇淋,刚走到滨江路就被抢了。罗开六说:“报案呀!,怎么不报案?”

张先富说:“这个钱没入帐,怎么敢报案呀!”罗开六问:“不报案,这三万元你赔呀?”张先富吃惊似的问:“我赔?”罗开六说:“不赔咋个办?”张先富舌头打不转地说:“我我我......我的意思是这个钱那个......那个分了噻。”

罗开六吃了一惊:“分了?你拿给我说是分了的吗?拿给王镇说是分的吗?”张先富更语无伦次了:“可是可是可是…….”罗开六说:“可是啥子?当时说是暂时放在我们手里的呀!这次开计生工作经验交流现场会,额外的支出不要个三、五万呀?这个钱难道不拿出来用!”

张先富脑袋虽然混乱,但仍然转得快。听罗开六这么一说,这家伙眼睛一亮,立刻便有了主意。他压低了嗓子:“有了!”罗开六眼睛盯着他问:“又有什么歪主意了?”张先富说:“叫我拿钱,我就说我这钱不够。肯定不够的嘛!呃,你看,单是送礼品也不下两三万!叫他们把钱拿出来填洞洞不就得了,完了怎么做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罗开六咬着牙盯住张先富说 :“你这个家伙真的是歹毒呀,你想拿他们的钱来填这三万元的空,最后的责任由他们承担呀?”张先富急了,说:“不不不,咋个敢把责任往他们身上推呀?不是这个意思。到时候是我来报账噻,我填写账单,责任是在我身上的呃。只不过是拆西墙来补东墙,你弟弟就帮我一回。我是耿直人,以后怎么感恩我还不知道呀?”

罗开六想起这家伙平时对自己毕恭毕敬,对自己的私事也格外上心,比如介绍朱大汉的女儿,便软下心说:“好吧,明天开了会再说。你一定要来,准备好发言提纲。还有,更重要的,这次是计生会,肯定是叫你负责生活和礼品的事项,把预算造大点,懂没?”张先富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说:“懂啦懂啦。”

第二天上午九点,张先富早早地到了会议室,没想到王晓和林先蓉已经在那里了。王晓看见张先富,笑着说:“不是说你高烧吗?发的什么烧?酒烧呀?”张先富做出恭敬的样子说:“回镇长话,不是酒烧,是人骚。”王晓说:“我知道你人骚,大看见,咋个今天不骚了呢?”张先富拿眼睛瞟了一下林先蓉说::“今天林书记在 ,就不敢骚了。”

王 晓听了哈哈大笑,林先蓉懂得他们那意思,说:“不要尽说脏话。”随后说道:“趁人还没来之前跟你们说一下正事。这次的花销肯定大,可能又有许多钱找不到出处,是不是把放在我那里的三万元先拿出来?”张先富一听,心里狂喜,正愁找不到说辞,林先蓉却主动提出来了。王晓说:“我的也拿出来吧。”张先富急忙说:“不用不用!把我那里的拿出来,加上林书记的就差不多了,万一不够的时候再说。”林先蓉说;“好吧,就这样定了。等会儿会完了,你就给我一起去拿,”

九点,党委委员们都到齐了。林先蓉把市上要来紫檀镇开计生工作经验交流现场会的事给各位委员们讲了一下,然后说:“这个会规格高,地区领导和县府领导都打了招呼,一定要开好,不能丢脸,请各位一定全力以赴,集中精力把这个会办好。具体的分工是:王镇长负责经验交流发言稿的审查以及文字资料的准备,包括横幅、标语、指示牌等等;罗副镇长负责预算、包括伙食安排、礼品准备等等。”林先蓉把公安、卫生、交通等分管领导的工作一一作了安排。张先富把经验交流的提纲作了汇报。各位委员对如何才能做到县委书记的“三好”即“生活安排好,工作汇报好,安全保障好”提了一些建议,对张先富的经验交流材料作了一些补充。十点半钟,林先蓉宣布会议结束,叫上张先富去她那里取钱。

到了林先蓉寝室,林先蓉把那三万元交给张先富,张先富接过手放在挎包里,林先蓉说:“数都不数一下呀?”张先富说:“你看你这全是一扎一扎的,银行的印都还在,没拆封的呢。还信不过你呀?”他把包的拉链拉好,说:“我要打张收条不呀?”林先蓉说:“这钱我也没打收条,你打什么收条呀?”张先富哈哈哈的笑着说:“啊,我们都是耿直人呀!信得过!”其实假如林先蓉真要他打收条,张先富可就不知道该怎么撒谎了。

刚走出林先蓉家门,张先富便给罗开六接打了个电话,说:“请开六镇长来我家一趟,有要事汇报。”

罗开六到了张先富小洋房,见那张先富坐在自己卧室的小圆桌旁,桌上摆了几碟烧腊、一瓶泸州老窖、两个酒杯,满脸的喜气。和头天那个熊样比,简直判若两人。罗开六不仅好笑,说:“咦!月子坐满了呀?要喝满月酒吗?”张先富立起身,拉着罗开六亲热地说:“哈哈,是是是,兄弟领导,好得你哟,林书记把那三万元给我啦。哥哥切了点肉,我们两弟兄高兴高兴。今天我比坐月子还欢喜哟。”张先富一边说一边把酒打开,斟满两个酒杯,端一杯给来罗开六说:“敬你。”

罗开六不明就里,问道:“林书记给你三万,你那三万呢。就消失了?”张先富说:“不消失不消失,这账永远在我头上,但只是你知我知。哥哥求弟弟暂时替我保密,等到哥哥有钱了,就立马补上,今天不为别的,就跪求镇长弟弟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话刚落音,张先富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害得罗开六急忙拉他起来说:“你坑死我了!老子从不做亏心事,这下子就亏心下去了。”

至此,张先富躲过了一劫。然而,天网恢恢,以后的事,无论张先富脑袋多灵光,恐怕也会疏而不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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