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发出呲呲的声响,然后夜空中炸响,啪的一声。一长串鞭炮从楼间一直拖到路口,噼里啪啦地升起一团团的白烟,人们笑着假装咳着嗽跑开了,远远地看着,等着烟散去。对门传来敲门声,是阿公阿婆的孩子们回来了,笑声闹声在里房都是能听到的了。
这是大年初一,但不是今年的。
今年的冬天很冷。
前天刚刚下了一场小雪,温度也降得厉害。红色的灯笼点缀着白雪,在风中哆嗦。风敲打着窗户,再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了。我看到一户人家窗上的纸花,“新年快乐”。虽然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家里贴这样的窗花,但是却突兀着刺痛了眼睛。
想起来学期最后一天心情很差的和朋友说了句再见,因为觉得无所谓,两个多礼拜的寒假一结束就又会见面,连提前说一句新年快乐都没有。想起来在某云教育上的力与运动的物理课竟然是最近一段时间最后一节和同学们一起上的课,有点恍惚。我记得老师说“过完年,我们回来,就要把压强再过一遍,浮力呢可能要安排到春季了。”大家都以为是这样的,吵吵闹闹地过一个春节,再怎么样糟糕的2019都会忘记的,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2020。理所当然,就应该是这样,我也那么以为。
今年的冬天很冷。没有声音,太静了。在疫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我还是挤着公交上补习班,会为找到个空位而高兴,为被挤着推着而不耐烦。但有些理所当然的事,一下子就吹了。我那个时候下了公交回家,特地走了经过菜场的一条路。就算是晚上了,人也不会少,卖牛肉的店准备打烊,店里的人都笑着在谈论今年过年要去哪,卖鱼的人把水都排到水沟里,把大红色的盆一个个垒在一起,笑着和老顾客讲着今年怎么样怎么样,末了响亮着喊了句:“没事儿!马上就新年了嘛!”我那时没有看到正面开来的电动车,他慢下来了,往旁边斜了斜。我低了低头以道歉,即使在晚上,还能看到他笑起来的眼睛和口罩里呼出的白气。卖萝卜丝饼的小贩搓着手,倚在三轮车上,等待着什么。好像马上就是新年了,什么都会好的。我也确信。
好久没有吃惠山古镇的豆腐花了,还有油酥饼、小馄饨、小笼包。如果是之前,再怎么样新年里也一定会去的。还有绕绕糖,之前有一次吃的衣服上鞋子上都是,即使手上粘粘的也会很高兴。可是这个年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往大家说话的时候都会呼出一大团一大团的白气,我也喜欢故意呼着玩,呼在玻璃上,然后用手指在上面滑动。今年人们的脸上都被封上了口罩,在看到有人走过来时也会尽量靠边,怕他也携带病毒。谁都怕被传染到。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感染上了。每天都活在一个恐惧之中,因为没人知道下一个会是谁。现在才意识到我们活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中。本来以为的理所当然一下子就被推翻。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
很多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他们的家人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出院,身边的医生为了治疗他们也无法回家过年,还有在冬天里永眠的灵魂无声地升起,还于天空。在大桌子边坐下,一家人,完完整整的,看春晚,吃年夜饭,有时那么困难。
大年初一我们听到了鞭炮声都开心不已,趴在窗户上看着,白烟照旧升起,心里祈祷着一切都能照旧,希望一切很快都会好起来。到了现在才意识到如果能像平时一样安稳地度过该有多好。我不知道这样会到什么时候,可我希望春天到来,大家的春天就会真正的开始。
或许有人在哭泣,也有人在愤怒。会有人指责吃野味的人,指责黑心医生,政府。但是,这不是谁的错。想用手捂住他们的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没有人想要这样,要是硬说有,我不信。
这个2020的开头即使那么糟糕,但我们一定会成长,一定会变好。
我们能做的不多。祈祷吧,发自内心地祈祷,会好起来,很快就会,马上就到头了。总有什么能包扎起这个伤口,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我最近一直梦到我回到教室,还是那些同学,那些老师,阳光很大,照亮每个人的笑,没有口罩,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嘴里呼出的白气,不大的教室里闪着金色的光晕。
如果现在有一班很挤的公交车,我一定会划卡,上车。
初三(1)班 过悦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