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月牙儿亮堂堂地在空中招摇。
这时候的昆仑山上树影婆娑云雾缭绕的,不像白天那样神圣,反而处处透着股子妖媚诡异的味道。
夜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吹起戈轩的鬓发,露出他那张清秀却惨白的脸,司风上神的“阳寿已尽”四个字在心头犹如磐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七天七夜。
他守在昆仑殿前整整七天,可最后却换来了四个字:
阳寿已尽!
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成拳。
他好不甘心!
“嗨嗨,我都说了没用了,你还偏偏不信。”
戈轩抬头。
长发及腰,兮言两只小脚丫子在树枝上前后晃着,脚踝上面的铃铛,叮叮当当响着,惹得天玉树白色的花瓣儿纷纷落。
一时晃了戈轩的眼,他眯起眼,一皱鼻,烦躁得拨开落在鼻梁上的花瓣。
瞧着他这样,兮言咯咯笑笑,眼睛弯弯的,脸颊两旁两团软软的肉,往两边一咧,看起来特别实诚。
“喏,我跟你讲过的,师父这几年连我都不理,你来求他,就是白搭。”
戈轩只是紧抿着唇。
她从天玉树上跳下来,脚踝上的铃铛,随月光婉转。
“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啊,值得你跪七天七夜。”她猛地凑到戈轩面前。
很不适应突然的靠近,戈轩别过脸:“她叫梓铃。”
“我又没问你她叫什么。”兮言一耸肩,跳离一步,愣愣地盯着戈轩:“你明知道,一回来,逃不过三枚丧魂钉的责罚,还敢回来! ”
“兮言,你不明白,你还小——”
“打住。 ”兮言打断他: “三枚丧魂钉啊,三枚! ”她举起肉嘟嘟的三根手指头:“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 。”
“我想救她。”
“那就可以不要命了?”
“我只是想救她。”
她有些走神,良久才开口道:“一年前大师兄戈钰回来的时候,也是你这幅样子。“
戈轩猛地抬起头。
“戈钰和你一样,要救一个女子。”兮言瘪瘪嘴:“他是玉山神界的太子,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为了个女子,在昆仑殿前磕破了头,不愿多说一句,只求师父救人。”
戈轩听了,眼角下垂,嘴角微微勾起。
兮言瞪了他一眼:“还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男子也不恼,自己寻着找了块峭壁边坐了下来。兮言扯着他玄色袍子掸掸地上的灰,也挨着坐了下来。
“戈钰最后是如愿了,救活了想救的人,可自己也一夜衰老,成了老头。那女子一醒来,没认出他,只管叫他老爷爷,他居然也就这样应了。戈轩,你说这样有意思吗?”
月光落了一身的光华,戈轩沉默,望向远方的眼神宁静而悠远。
“哎,跟你说了,你也是个木头。“兮言瘪瘪嘴,沉默了会儿,偷偷瞄了戈轩一眼,没忍住又说:“真的是,你都不知道,一年前,戈钰回昆仑的时候,那一身的妖气,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诡异——”
“真是人非人,妖非妖。
那时,我只当是,人间的历练,扰了他的心神,所以才有机会让妖邪之物近了身。
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救她,自己甘心入道,化身为妖,将自己的心神注入琉璃盏中,为她引灵。
可是那个女子,送来昆仑的时候,天灵盖已碎,魂魄也快消散了,仅剩下的一魂,一直靠着妖力牵引,寄居在琉璃盏里。
师兄就在昆仑殿前长跪,一跪就是十天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