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续写(二十六)物是人非

昆仑墟一间石屋内。(播放音乐思慕,郁可唯演唱的。) 一紫衫男子直直的站在石床边,宽大袖管里的双手紧握到指节发白。东华轻轻闭了闭眼,他脑中穆然间想起,凤九那日断尾后的场景。小丫头就躺在眼前这张石床上,疼的脸色煞白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下,额前凤尾花全无往日里的火红。他当时只是略略的看了一眼,强抑住自己抖得厉害的手。白浅那日是对他出言不敬,但他并未说出任何,他知道白浅一向宠着凤九,他也知道,凤九这小丫头素日里,是被青丘白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着长大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白家人不待见他东华帝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东华料是想到九尾狐断尾之疼,如常人剜心,但他也没料到,在看见凤九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的时候,顷刻间恍若一把玻璃揉进自己的心脏,痛彻心扉。如果不是他,小丫头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他进到屋子前听白浅说过"九尾狐一族全是死心眼的性子,一生认准谁就是谁。" 白凤九,你还当真是个小傻子,傻得让本帝君心疼,丫头你倒是换个人喜欢,为何非要在本帝君这一棵树上吊死。他本以为不理会这小丫头,她对他的喜欢也就渐渐地淡了,谁知道这丫头竟然能如此。东华再次闭了闭眼,脑中想起那天初见小帝姬的样子,凤九一个纯粹简单的笑容,暖了他冷了万年的眼。耳边恍若又回想起她软糯清甜的声音"我姑姑说了,这世间有因果巡回,有因就一定要有果,有欠就一定要有还。" 这小丫头倒真是行,救命之恩报的还真是彻底极了,到最后把自己都给报进去了。没想到他东华紫府少阳君,最后却被一个小了自己好几个辈分的小丫头拉进了十丈红尘。

东华清冷的眼眸中穆然恍出那日她断尾刺字的场景。凤九那日来找他的时候,可怜兮兮的蹲在他太晨宫的大门前,看她此番样子,他心口会猛的一疼,像是被人插了一刀般,钻心刺骨。但他还是薄凉的对她说"不想再看见她。" 小丫头微微偏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层泪光。他知道她委屈,但他必须这么做,三生石上无名,逆天改命是要遭到反噬的。他从不惧怕四海八荒什么天下太平,他只是担心她,她年岁还小,未来还长,如若趁早放下的话,她还可以如从前一般,自由自在活泼可爱。但他没料到,凤九能执着至此,她那日双眼中满是泪的,从后抱住他,声音沙哑的问他"你不理我,是不是因为三生石上没有你我的名字?" 他心中"咯噔" 一下,转头问她"你如何知道三生石上的事?是折颜还是墨渊告诉你的?还是你爹,但他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告诉你半个字。"  她只是摇摇头,缓缓开口 "都不是,是司命找来了天族的史籍,上面记载了你禅让君位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小丫头声音明显带着绝望,又再次问他"你自己亲手,在三生石上毁掉了自己的姻缘?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说完便直直的望着他,眼神犹如溺水之人看着最后的挣扎般。那一日她看向他的眼中带着期盼,他懂,她不死心,她想让他亲口说出"没有" 这两个字。 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默,但聪明如凤九,她怎会看不出他脸上的神色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她眼中最后的那一丝明明暗暗的光熄灭,满是泪痕的脸上带着些万念俱灰也要拼上一拼的神色,他心中穆地没由来的一沉。小丫头站立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我不信。" 她并不知道他刚刚说出那一番话,有多克制。为了让她死心,他只好放出狠话 "三生石定天下姻缘,上面不会有我的名字出现,不止是你,任何人都不会与我有姻缘。"

凤九满脸都是清泪,双眼眼眶红红的听着他说的话,她本就压了很久的眼泪顷刻间汹涌而出。但他真的没想到凤九还是不死心,小丫头满脸的绝望,似是中了什么梦魇般,只是喃喃的说"不信。" 他强忍着没有看她,他怕一看她,自己会动摇。凤九却又再次看了他一眼,似是在做什么决定般,视死如归的伸出手,他书房中挂着的苍何剑应声而出。他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这丫头性子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条路走到黑" 的性子,她到底要做什么?他强稳住自己没有一把将他她手中的剑抢下。小丫头一手举着剑,箭指一方,却恰似插在他心上。他略微有些慌,禁不住呵斥道"不要在胡闹了!" 小丫头眼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坚定与狠绝,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不信三生石上不能有你的名字。" 他心中一阵错乱,他是真的害怕这小丫头作出什么决绝的事情。但他真的是没想到,只见凤九手腕一转,毫不犹豫的用苍何剑向自己的狐尾上一划,顷刻间她整个人便半跪在他面前,九尾狐断尾如同常人剜心,她禁不住痛呼出声,"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他那时真的是震惊到了,他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半大的小丫头能做到如此,他紧蹙着眉看着她,他真的是气到了,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以她的修为,断了狐尾根本坚持不到多长时间,她自己的性命,怎地就如此不值钱?她却直直的半跪在他面前,整个身子只靠一把剑支撑着,脸色逐渐趋向苍白,奄奄一息的开口"青丘狐尾每一条,都能…凝做执念化成…一个法器,我要去三生石上刻上你的名字。" 一条红色的狐尾被她抓在手里,果然如同她所说,那狐尾化成一把匕首。她眼泪一滴滴的掉在他太晨宫的地上,双眸带着些最后的凄冷,看了他一眼,强忍着从地上站起,苍何剑清脆的落在地上,她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背影萧瑟而绝望。他袖管里指节发白,多半是太过用力的缘故,他只觉得自己这双手像是鲜血淋漓。

待他再次在诛仙台三生石旁寻到她时,她跌倒在距三生石不远处,发丝被诛仙台的戾气微微吹起。他看着她跌倒又爬起,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跪倒在三生石旁。虽然他站在不远处,但他却不能上前,他在心里暗自无奈的念着,这小丫头性子怎么就这么倔,倔的厉害。他看着她一遍遍用匕首刻着字,可那金色的字迹却像与她作对般,一遍遍消散不见。他也看着她逐渐绝望,瞳孔里一点点没有半丝焦距,空旷一片,如同孤身身在荒漠之中一般。终于,诛仙台戾气太重,她渐渐顺着三生石滑下,整个人跪在三生石前,口中似是仍在喃喃的念着 "不会的,不会的。" 他禁不住闭了闭眼,刻不上去的,他一早便知道结果,他阻止过她,谁知这小丫头却仍然坚持。过了片刻,她渐渐手中不再动作,虚弱的喘着气,最终还是没坚持住,晕倒在三生石之下。而他,则大步奔向三生石旁,看着她,一张脸惨白惨白,右手握着的匕首已然被冷汗浸湿,他只觉得一瞬间心如刀绞,这是不要命了吗! 他微微抬眸看着三生石,不自知间眼中也蒙上了浅浅的一层泪光。三生石定的乃是天下姻缘,无名者,自是不可能有什么红鸾星动,白凤九还当真是他漫长仙生中最大的意外,而这意外的闯入的小丫头,倒成了他最大的牵挂。

他赶忙抱起凤九,小丫头疼的眉心紧皱,他低头看了眼凤九,傻丫头,傻子一样呢。但他知道以她现在的状况,虚速速送回青丘找折颜,方可缓解治愈,万般无奈之中,他只好把她送走,可谁又知道,白家众人竟然都在昆仑墟,回忆的那把锁渐渐打开,看着眼前这石床,他恍若又看到了那个虚弱不堪的小丫头。凤九已然忘记了所有,而他,必须瞒着一切,他该怎么告诉她,他们的前尘往事?难道要告诉她,她断尾刺字,若水河畔擎苍一掌,从诛仙台跳下,这么一大多事情吗?重提旧事,伤的最疼最重的,永远是她。况且以凤九如今决绝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一切,怕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他。这小丫头的性子他现如今摸得很清楚,她若是不要的东西,就算唾手可得,她也不稀得去触碰分毫。而他,算是被不要的人吧?若是这世上当真有因果巡回,那他现在…是不是就是报应呢。她想断的一干二净,可是他们纠缠万年,无止无休,她欠他的,他欠她的,怕是早就捋顺不清了。这是不是就是凡人常说的"剪不断理还乱。" 她不会懂,这辈子也不会懂, 对他而言,痛是午夜梦回时抓不住她轻颦浅笑的巨大空洞,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莫名其妙的失神,是案上残棋空置,茶凉懒去重温。东华站在屋内,良久却也只是无言。(小可爱们音乐停吧。)

(播放音乐小黑蛇的日常,希瓜音乐出版的。) 凤九这边被两个小娃娃吵的头疼,她一边要顾看着他们俩的安全,一边还要回答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偶尔还时不时地又被羞涩的小滚滚,暗暗朝应儿放出的喜欢而吓了一跳。她这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把两个小祖宗领到昆仑墟来了。凤九刚一撤走祥云,便一手牵着一个小娃娃,滚滚和离应儿本就生的好看,凤九更是样貌出众,此番三个人一同行走在昆仑墟石阶上,还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娘亲,这就是昆仑墟吗?" 滚滚看着这巍峨肃穆的建筑,禁不住开口问向凤九。"对啊,娘亲当年就在这里拜师学艺。" 小滚滚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边略带贼兮兮的开口问离应儿"离应儿你累吗,不如我带着你走吧。" 说罢,伸出自己的一只小手。小离应儿则看也没看滚滚,依旧牵着凤九的手,淡淡的答了句"不累。" 凤九禁不住轻咳一声,她家小应儿就是…对滚滚这小家伙不来电啊。"那你累了可以和我说的,我可以牵着…" 小滚滚话还没等说完,应儿一记眼刀子,微微撇了他一眼,登时就把小家伙要说下半句话,直直的咽了下去。小滚滚也不怎么理会离应儿的眼刀子,仍旧围着凤九和应儿蹦来蹦去,活泼快乐的很。

凤九带着两个小娃娃爬了此昆仑墟的石梯,离应儿和自家姑姑来过好多次,自然是不费劲。凤九那些年在昆仑墟学艺时,也是上上下下的爬了须臾数次,唯有小滚滚,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小离应儿一身粉红色内裙,红色小外卦,不情不愿的回头,朝身后的白滚滚伸出一只自己白皙软糯的小手,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滚滚。小滚滚受宠若惊,忙把自己的手放在离应儿的手中,凤九在一旁看得老脸一红,眼不见为静,眼不见为静啊。凤九刚一到达山顶,九师兄令羽便迎上来,凤九在昆仑墟时,九师兄夜甚是宠爱着她,每次师父罚着抄书什么的,师兄便会为她通风报信,到最后…自然是两人一起惨兮兮的挨罚。令羽一脸宠爱的看着小凤九,凤九在四海八荒是青丘女帝,是辈分极高的姑姑,而在昆仑墟众人眼中,她还是当初那个小丫头,是他们一众人的小十八,从未有过改变。令羽刚要开口说话,便见凤九身后两双眼睛漏出,应儿和滚滚各自探出半个小脑袋,小孩子澄澈的双眸扑闪扑闪的眨着,看得令羽一怔。"十八,这是?" 凤九自然的勾勾唇角,把两个小娃娃从身后拉出,应儿眼眸很亮,亮的让令羽觉得有些惊诧,细细看起来,这小丫头一双好看的眼眸,像极了…前任翼君离镜。那这应该就是翼界唯一的小公主离应儿了,小离应儿似是察觉到令羽的打量,大大方方的开口 "离应儿见过九师叔。" 令羽只觉得有些恍如隔世,当年离镜还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久经风月的潇洒翼界二公子,怎的现在…也是,离镜过世也有近万余年了,真是时过境迁啊,离镜的孩子竟也都这么大了。而凤九这边身侧的是…那小家伙一头银发,眉目生的英气而俊郎,就是看起来…这活泼好动性子倒是一点也不符合他的相貌。

凤九刚要开口朝九师兄解释下,就听见身旁的小滚滚一声 "娘亲。" 令羽站在一边,险些没有瞎掉自己的下巴。娘亲?我的老天爷,十八连孩子都有了?他们昆仑墟众弟子一向对风月之事一窍不通,唯一一个开了花骨朵的子澜师弟,心悦眼前这位翼界小公主的亲姑姑,如今的翼君胭脂,却因为翼界与师父墨渊的缘故而不了了之。十八这现在竟然连孩子都这么大了,真是吓了他一跳。凤九略不自然的笑笑,她她她…连夫君都没有的人,孩子却都降世了,恐怕九师兄需要点时间消化下这个事情。群仙宴说白了也只是众仙小聚而已,依照凤九的推测,恐怕也就是师父,再加上众师兄,还有自家姑姑白浅与太子姑父夜华,以及十里桃林的老凤凰折颜和她四叔白真,再加上师父的老友东华帝君,人员倒是并不复杂。此刻时辰还早些,凤九刚盘算着该如何打发时间,便只见自己的十几个师兄一窝风的冲了出来,围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娃娃开始讨论。离应儿来过好多次,自然与众人很是熟络,也脆生生的挨个问好,小丫头嘴巴贼甜,把一帮人哄得乐乐呵呵的。大家方才都听到了另一个小家伙脆生生的"娘亲",忙都感慨着"十八啊十八,你绝对是继十七以后,我们昆仑墟最早有子嗣的,你看看大师兄,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凤九掩着笑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大师兄叠风,叠风忙别过一张脸,颇有视死如归的气概,这不解风情的样子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昆仑墟因着许久没有热闹过了,这今日来了两个小娃娃,众人便开始逗了逗比较面生的小滚滚"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白滚滚。" 小滚滚一本正经的说道。众人面面相觑,白滚滚?这名字起的甚好,也是颇为随意啊,可这孩子满头银发,难不成…我的老祖宗啊,不是东华帝君的儿子吧。大家又战战兢兢的开口问向滚滚"白滚滚,你父君是何人?" "东华帝君。" 白滚滚笑嘻嘻的回答。昆仑墟弟子一向耿直寡语,可如今听了滚滚如此一番回答,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孩子唤十八作一声"娘亲",论辈分应该和翼界小公主离应儿一般,唤他们作一声"师叔" ,可要是论他父君那边的辈分,他们怕是要给这小祖宗行礼。白滚滚似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眼眸看了眼离应儿,然后便非常自然的脱口而出"滚滚见过各位师叔。" 众人吓了一跳,寻思着这小家伙还真是能屈能伸,也是,恐怕是平日里这些个辈分上的麻烦事情遇的多了。不过此番一来,他们昆仑墟也委实是厉害了些,一共师父他老人家就收了两个女弟子,十七嫁了天君夜华,四海八荒尊称一声天后。而这十八则更厉害,这不活生生的就是个没过门的帝后嘛,看来日后他们昆仑墟的声誉在四海八荒可又要升上一升了。大家见小滚滚颇为可爱,他们有许久没热闹过了,于是便一哄而散的带着白滚滚和小离应儿去别处玩了。凤九登时觉得,师兄们真是太体贴了,可算把这俩小祖宗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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