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启

“忘记了吗？”褐色外衣男子站在后面，看着那个正怔怔看着墓碑的灰发男人。

山腰里可以看到下面几公里处一条小河，绕着山门一直流进城里。不远处正在新建一个新水库，工程巨大，号称百亿。

“我以前总是以天下为己任，凡事喜欢与权相抗，希望看到弱者受助，强者示弱·······”灰发男人转过身，红色霞光下映出里脸上一块拇指大小的伤疤，一个凹槽，“可是你要知道，与天为公，天不语之。”

褐色男子相较之下显得年轻很多，而且身型修长，颇带英气。

“你总是喜欢说些大道理，可惜我一贯听不懂，我只知道你现在很恨，也很无奈，不是吗？”他说着，指着面前一个墓碑，默然道，“五年里，总总等了五年我才带你来见她，并不是为了听你讲这些毫无意义的空话的。”

风卷起山边的小雏菊，小树下的墓碑突然微微震动了起来，接着哗哗的基建声从下面传了上来，夜晚正是猛兽出笼的好时机。

这两个年纪相差十几岁的男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熟人，年轻男子总是一脸鄙视和愤恨，细长的眉毛下一双幽怨的眼珠。

而疤脸男人则显得漠然无视，除了面对那个坟墓时露出淡淡的感伤，其他时就跟历史老师一样扯着死板的脸。

“谢谢你，”疤脸男人突然说了句，“虽然不明白你这种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妙的羁绊，但我一直没有怪你没让我早点过来。而今你的责任已经完成了，我希望你可以退出去，不要在陷进来了，没必要赔上你自己。”

“霞光很美，太阳很美，每个人会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而你也很合适。”男子长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给我回的信，里面第一句话。那时我刚从家里出来，身上没带上一分钱，却有这封用香草信封寄来亲笔信件。距离云春市还有五十公里这座山脚下时，我饿了，很饿很饿，心想是在没有力气上山下山了，不如还是回家去吧，虽然这次很有会被直接打死。然后我想起了这封信，终于鼓起勇气，那晚我几乎是爬着滚到了你脚下的这个位置。”

他说得很动情，然而还是因为有外人在强忍住了泪水，只是顿了顿便继续说道：“那会我瘫在地上，连翻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心想做人真是太难了，不如直接滚下山底去吧，一了百了。但我不死心，我还没见上她一面呢？即使是死了，也会魂魄不散，下不了阴间吧。我不知道那晚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第二天在城里喝上第一杯热烘烘豆浆的时候，狂笑着大哭了，然后吓得那人没敢收钱。”

“怪不得你叫重生，这名字是你自己改的吧？”疤脸男人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阳光不是很相当地已经晚上七点四十三分了，也许是山上的太阳比较懒。

“没错，从我越过山野，进入春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已经重生了。离开了那个魔窟，这里就是天堂，因为圣母就在眼前啊！”

很多时候，很多东西等，等不到。

九道街转角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报刊亭，周围的老居民喜欢吃完早餐后到这里晒太阳，并看上两三个小时的报纸。虽然这年头，纸上写的东西并嘴上说的更加不靠谱，但老人们的习惯就像生了根的大树，一般风吹草动都不以为意。

夏光一大早就跑来步，然后从菜市场把鲜菜带了回来。妻子河叶是一名护士，昨晚上了夜班，凌晨四点多才悄悄躺回床上。

“好香啊，又磨了豆浆？”夏光刚把早餐准备好，最后一个煎蛋夹上餐盘，河叶已经洗漱干净，靠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看到妻子穿着宽松的睡衣，一缕发丝垂在眉间，秋波带笑，眉眼妩媚，夏光不由一动，随之抖了抖手中的餐盘，说到：“我以为你会睡到十点多呢？这个可没有你的份喔。”

“骗谁呢？没我份，难道要留给昨晚哪个小妖精吃吗？”说着假装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走了过去，“快快从实招，是何方妖孽！”

夏光哈哈大笑，早已放下手中物事，张开双手把娇妻一把搂入怀中，两人随之笑作一团，好不恩爱。

“有老宋的消息了吗？这是第三天了吧？”正喝着豆浆，河叶忍不住问了句，虽然她知道丈夫一向不喜在家中谈论公事，但老宋与他们但关系匪浅，作为朋友问上一句似乎不会太刺激。

“嗯······”夏光咬了一口自制的面包片夹煎蛋，不置可否应了声。

“我从同事那里听说，最近黑猴谷那边大动工，迁出来了好多人，有一些还是无家可归的，医院准备划出一块空房间收纳这些人。”那么多年的感情，河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丈夫，他不喜欢说的事，就算被枪指着头，也得不到一个“哼”字。

“是吗？市政府帮扶营那边不是全权负责这个大改迁行动吗？你们医院又不是慈善单位，竟然舍得这样做？”夏光把一整杯豆浆喝了个底朝天，顺便打了个嗝。

河叶笑了笑，说：“我们也没那么败坏吧？怎么说救死扶伤都是医院的天职，我觉得这样做很应该啊。”

夏光嗯了一声，突然问了句，“那个姓陈的好像也是你们医院的股东吧？”

“是啊，那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河叶应声道，“陈总是二股东，他这一出事，整个医院都有点动荡起来了，起码有七八个后门进来的白食医生要被退了吧。那个泌尿科的老色狼，那天都好像在打包了·······”

女人永远脱离不了八卦的思想，夏光暗暗笑道，看着妻子脸上挂着的眼袋，很是不忍，“如果这医院实在不行了，你也就自己退了吧······”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喂，我是······什么，有老宋的消息了？好，我马上到！”

从车库把丈夫送走，河叶暗暗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回到饭厅的桌上，看到一个奶白色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