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三个六月太阳严酷的炙晒,过了三个度日如年的暑假。伴随着九月温柔的风,余舍踏入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大学。她头戴旅行帽,不长不短却乌黑发亮的马尾从帽尾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口罩被戴的死死的,只露出一双不大但却异常灵动的眼睛,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上身身着白短袖,下身穿着休闲大裤衩,整个人被一个带有冰山图案的防晒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少年感。但事实上,因为一些原因,余舍复读了两年才考上自己心目中理想的这所大学。此刻大一的她已经22岁了,只是从她的谈吐和着装上全然无所显露罢了。相比同龄人,她还是像孩子一般天真、热情、不经世事。
因为学校要求父母不得入校,阿舍父母只能将行李帮忙送到门口。阿舍不舍的挥着手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爸爸像以往送阿舍上学分别时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表露,而此刻妈妈的眼睛里已经有泪珠打转了,就像冬日的积雪在太阳的炙烤下忍不住的融化。是啊!突然从一个小县城到省会城市上学,母女俩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常常见面,母亲怎能轻易舍下自己的这块“心头肉”。阿舍看到母亲这样,也是心痛不已。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也像母亲一样将情绪付诸泪水,那样只会加剧母亲的悲伤,那么母女二人的分离将变得更加痛苦。所以阿舍强装镇定地安慰着说:“妈妈,我已经那么大了,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您要相信我啊,您想一想鹰妈妈是怎样让小鹰长大的,您要忍痛割爱啊。”妈妈被阿舍的话逗得由悲转乐。父母对阿舍一番嘱托过后,便夫妻二人双双把家还了。
几个学长帮忙拿着阿舍的行李走进了校内。一进校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青春洋溢的美丽学姐正在热情地欢迎新生。阿舍在心底里开心地对自己说了句:“大学,我来了。”随后阿舍就被带到了填写信息的地方,黑压压的长队让阿舍感到绝望,从早晨到现在11点还没吃饭的肚子发出严重抗议地“咕咕”的乱叫声更是把阿舍拉到了深渊。不过深渊有裂缝,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阿舍,我来给你送饭啦。”远处传来一句于阿舍而言的妙音,妙到不在于这声音的美好而在于内容的诱人。阿舍随声而望,见一女子向其奔来,女子谈不上多美,但这外貌中那股子英气着实让人沉迷其中,想入非非。来的女生叫张玉珏,二人在开学前就通过微信成为了好朋友,她早早来到了学校,通过微信询问了阿舍的具体位置。阿舍连声应答:“小玉玉,我在这里。”小玉玉跑到阿舍面前把自己买的饭放到阿舍手里说:“我料想你没有吃饭吧,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阿舍连声道谢后,也没顾得回味这网络奔现的乐趣。就被饥饿左右,开始狼吞虎咽的享受这份美食。
忙到了下午,学校的事宜才一切安排妥当。两个人开始在学校及其周围到处乱逛,颇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意味。二人不免不时被彼此的方言和其他的一些行为逗乐,在这样欢乐的氛围里,二人的友谊迅速升温,颇有一种要在一起三生三世的感觉。是的,相熟的两个人,初到某个陌生的环境时,为了掩盖对未知的恐惧,总会亲密的像一个人一般。
大学的时光就像那在狂风暴雨中被强行扯掉并落地后无奈摔坏的成熟果实一般,快速坠落又令人惋惜。阿舍竞选上了学习委员,玉珏当上了老师助理,她们的大学生活看似是海平面上的风平浪静,实则海下已波涛汹涌。阿舍不喜欢参加学校的活动,那让她觉得乏味。玉珏则每天忙的不行,却不知这忙的意义。两人同时陷入了困惑和迷茫的深渊,反复挣扎,却销声匿迹。
因为大学的班主任特别爱笑,给人一种阳光亲切之感,阿舍十分喜欢自己的这位班主任。这天,她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困惑和迷茫,便与班主任相约,谈谈自己的心事。十月的天气已有些微凉,不过那太阳还在卖力的工作,将那份温暖带到大地。阿舍小跑到办公楼下,远远就看见班主任已在此处等待。不知为何,三四十岁的班主任的笑好像有魔力一般,给人一种春风和煦之感。
两人相视一笑。班主任先开了口:“我到好奇了,像你这么活泼开朗的人,能有什么烦恼?”阿舍一脸苦闷的回答道:“进入大学以来,我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兴趣所在,感觉生活失去了意义。就像夜间行船却没有灯塔指引一般的迷茫。”班主任哈哈大笑说道:“不知道自己的兴趣的话,就从书里找答案吧,把读书当做谈男朋友一样,不喜欢的话就随手一换,最终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物,也就是兴趣所在。”此话虽渣,想来却颇有道理,阿舍被此逗得哈哈大笑。二人仿佛老友重聚一般,从清晨聊到了中午。仿佛都有一起共进午餐的意愿。但阿舍还是随口找了个理由溜了。阿舍内心欢呼雀跃之感,久久不能平复。好像发现了一个旁人不知,自己独享的宝藏。
阿舍以往也曾读书,不过大抵是为了抵抗学习带来的乏味,不多也并不深入。而自从上次与班主任攀谈过后,阿舍像刚吃过糖听话的小孩子一样,疯狂的游进了书籍的海洋。图书馆纸质的书来回携带太不方便,阿舍就在朋友的推荐下,下载了一个读书软件。她开始广泛涉猎各类书籍,并有感而发的在软件上写下自己的读书想法。这让她收获了很多点赞和书友的评论。
平常的一天,像平常一样,阿舍点开微读,发现关注自己的一位书友给她发了几条私信。她满怀好奇的打开了私信,私信内容:您好!书友。我在阅读《杀死一只知更鸟》的时候,看到你的一些观点很触动我,想要和你交流一下方便吗? 阿舍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接触一个陌生人,而且还受到了他的赏识,内心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呀。她连忙回复了这位书友。二者攀谈了一番,从年龄到职业,从现实到理想,等等……阿舍没有想到自己会与一个大自己十岁的三十多岁的陌生大叔相谈甚欢。
本以为交谈就此终止,谁知过了几日,大叔再次找寻话题与阿舍攀谈,并在话题终止后要了阿舍的微信。憨憨的阿舍认为和陌生人交谈不需要考虑太多,甚是喜欢这种感觉,便与大叔交了朋友。
随后的日子里,二人彼此分享生活,讲述各自生活学习中的悲喜。有了彼此的陪伴,好像乏味的生活顿时有了生机。陪伴是种奇怪的东西,它会让彼此慢慢产生依赖感,会激发内心深处那强烈的分享欲。大叔已经工作了,是公司的一位中层管理人员,他热爱读书,热爱旅游。从他的身上,阿舍看到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带给人那由内及外的震撼感。阿舍很好奇如此优秀的他,为何没有女朋友?深入了解后,才得知大叔与前任谈了八年,将要谈婚论嫁时,女方却选择了劈腿。很简单,女方不爱了,可大叔却放不下。多少次喝醉,多少次流泪,大叔已经记不清了。唉!这个时代的爱情已经不一样了,深情却被叫做“舔狗”。
阿舍平常的生活较为清闲,强烈的依赖感让她想要把自己生活里的一切分享给大叔。阿舍慢慢的走进了大叔的每一天。关系极好的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阿舍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那种微妙的好感。但隔着网络的屏障,她内心极度害怕自己就像网上其他的奔现悲剧一样爱着的是一个自己想象出来的人。没事,时间会给出一切答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小年夜,大叔发来小区放烟花的照片,并提出想要视频见一下。阿舍内心激动极了,精心装扮一番过后,二人接通了视频,映入阿舍眼帘的是这样一个男人。有神的眼睛里满是温柔蜜意,笔挺的鹰钩鼻格外显眼,浓密的眉毛好像在诉说着某个秘密。爱运动的他,冬季也是一身休闲的运动衣,三十二岁的他显得格外年轻。二人都有些许害羞,慢慢地用眼神诉说着一切。阿舍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她能看出大叔也是如此。
年后,阿舍的爷爷因为肺癌进了医院,送爷爷去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在救护车上没了意识,阿舍拼命的摇晃着爷爷,眼泪已如墙倒般泻下。除了妈妈,爷爷是这个世界上阿舍最珍视的人。阿舍在内心深处拼命祈祷:上天保佑,爷爷一定要没事啊。着急忙慌地到达医院进行了各项检查以后,医生一脸严肃地对家属说:“老爷子病得那么严重了才送到医院来,以前都没有发现吗?你们是怎么做儿女的。”听到医生的话,阿舍也随父母叔伯像受到大人责怪的孩子一般低下了自己那上扬的头颅。小小的阿舍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无力感。
接下来的日子,阿舍每天都陪在爷爷的病床旁边,为爷爷洗脚,擦洗身体,希望爷爷能快点逃离病魔的手掌心。可惜一切都于事无补,一周以后爷爷还是去世了。在爷爷的葬礼上,阿舍没有流泪,这个行为引起了旁人的诧异。可是旁人怎知,在此之前,阿舍已因爷爷的离世流干了泪。
大叔因为出差太忙的缘故,已经好久没有联系阿舍,他很奇怪这个平常叽叽喳喳的小女孩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结束手头的工作,他就给阿舍发去了消息,询问她的情况,可是一整天他发了十几条消息,却无一回复。大叔害怕了,阿舍怎么啦?到了晚上大叔实在无法压抑对阿舍的担忧之情,一连打了五个语音电话都没有人接。
大叔失落极了。不抱希望地又打了一个,阿舍接了,随后手机那端传来的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喂”。对面的声音冰冷的吓人,这与此前在微信语音里听到的阿舍的声音,判若两人。大叔不禁问道:“你是阿舍吗?”手机掉落声,接着是抽泣声。大叔这下手足无措,不停的询问阿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爷爷前几天去世了。”阿舍好像吐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她便嚎啕大哭。她哭到了天亮,大叔安慰到了天亮。大叔再也没办法掩饰自己对阿舍的情感,他没想到自己会不理智的陪她到天亮,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担心阿舍。他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他喜欢这个女孩,他想保护她。
亲人的离去不是突然的暴风雨,而是余生漫长的潮湿雨季。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大叔的陪伴下,阿舍慢慢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开朗,但心里还总是空落落的。总是这样的,陪你走过至暗时刻的人会在你心中占有不能替代的一席之地。大叔于阿舍而言,已由那模糊的好感转变到了明显的喜欢。她想去见他,她要去见他,去告诉他,她内心所有的想法。但是,大叔不同意她去见他。阿舍让他给自己解释原因,他只说不方便。阿舍认为大叔像网络上的骗子一样欺骗了她,所以才不敢让自己去见他,怕阿舍会拆穿一切。阿舍一气之下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久久没有等来回复,在未来的两天内二人的微信消息界面一直停留在阿舍发的那条消息。阿舍痛苦又焦急地等待着大叔的回复,然而几天内仍然无果。
“你再也不理我了吗?”最后,阿舍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句话,又是漫长的等待,又是自己发的那条消息孤落地在那里。阿舍像是失了魂魄,傻傻得等待着消息的回复。消息音一响,她就立马兴奋的地看是不是他发来的。好几次手机响了,不过都不是他发来的。小王子的等待是愉快的,而阿舍此刻痛苦至极。终于他回复了,其实在他回复阿舍的那一刻,阿舍就已经原谅他所有的不当行为了,阿舍不在乎那些内容。但看了那些内容后,阿舍更加坚定了自己对他的爱。
“我也很想见你,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们不适合,我比你大了那么多,你还有很明亮的未来,还会遇到特别好的男孩,我不能耽误你,我怕我们没结果,最后伤害了你,你懂我的意思吗?”一字一句是大叔真诚的话。阿舍明白大叔的顾虑,但内心却满是甜蜜。随后,她只发了一句:“我愿意,为了你不远万里。我只要你一个答案。”大叔回复:“在回你消息之前,我就想好了答案。为了你不远万里。”阿舍开心地跳了起来, 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永远不会伤害到我,只会给我最好的爱。
随后,阿舍买了明天到大叔所在城市的火车票,一路上,阿舍想象了无数种与大叔相逢的情景。可爱的人啊!沉浸在爱情里的人是忘我的。不知不觉中,阿舍就到站了。一出站,阿舍就看见了大叔,二人相视而笑。阳光斜照,他像光之子一般,手捧一束向日葵,徐徐向阿舍走来。阿舍一把抱住了他,笑嘻嘻地说:“班主任让我从书里找到自己的喜欢所在,我找到了你,哈哈,我相信“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了。”说完这,阿舍把大叔抱的更紧了一些。大叔也抱紧了阿舍,仿佛整个车站只属于他们两个。大叔笑着回应阿舍:“你是我的向日葵,更是我书中的颜如玉。”时间放慢了,他们走远了,远到天涯,远到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