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钟老师栋一直瞧着儿子,而儿子还浑然无知,书记袁镇长喊了声:“钟老师!”
“嗯!”钟理斌抬头看看,才瞧见大家都瞧着他:“怎么啦?”
钟南栋说:“小武,家里的事我在这讲你介意不?”
钟理斌豪不介意:“讲吧,我也想听听,有什么好保密的,搞得恁神秘!”
钟南栋说:“儿子的话也得听啊!否则以后没人养老喽!”
钟理斌继续吃他的鱼,没理父亲的调侃。
钟南栋用他低沉的声音开始讲话:“我老母亲和我爸一家人到这里来的时候才十四岁,他们当初决定找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躲起来,没成想一躲就是几十年,再也回不去了!”钟南栋叹息一声,端起杯子喝口酒,陷入了回忆之中。
众人没有打断他,边吃边听。
“我母亲和我讲这件事情的时候,断断续续讲了一个礼拜才讲完。我爷爷奶奶一家当时是母亲家的佣人,好像是几辈人都是。我妈有个哥哥和她是双胞胎,他们各有一个奶妈,我奶奶是我妈的奶妈,从小也是奶奶带大的,我爸也一直和他们一起生活读书,只是身份不同。我外公是个军人,官位对于十多岁的奶奶来说她不懂,只是应该不低但也不会太高,那时听说要撤退离开,都在收拾包袱,突然一天,来了几个高级军官,带走了我舅,要我外公必须要死守,否则儿子就没了。我妈说当时我外婆正生病,他们眼看着同样才十四岁的舅舅被带走,然后又让我爷爷奶奶带走我妈远走他乡避祸。我妈说她那一天之前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小姐生活,她的日子就是在诗书弹琴绣花中度过,双手从未干过活,临走前,外公外婆几乎是绝望地看着她,可是还是狠心让爷爷奶奶带着她和同是孩子的我爸一起走了。兵荒马乱的年代,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我妈说他们走了一段路后就去换了粗布衣服,把脸抹黑,搞成难民,否则容易被抢。还好爷爷一直跟着我外公干,身上还带了把枪,奶奶身体也好,最弱的就是我妈了,他们走了几个月才找到村子,我妈说这里是爷爷祖宗迁徙过来的地方,说爷爷的祖宗们也不是这里的人,具体是哪里的也说不清了,反正知道这里的钟家人是同祖同宗,是个避祸的最好地方。他们到了这里的时候,身上带的东西几乎变卖干净,我妈只留了一件旗袍和她从小贴身戴着的玉,一直留作了纪念,现在我还给她保管着。刚来的时候,爷爷奶奶让她把剩下的东西用包裹好,藏在了隐秘的地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他们逃难出门的时候,外公外婆已经把我妈许配给了我爸,我妈因此也是爷爷奶奶的儿媳妇了,路上为了方便也取了一个很土的名字,还是我妈自己取的。记得我妈当时给我讲这一段时,她笑着说名字越土命越贱越不容易死,连我爸的名字也被我妈给改了,这改掉的名字是一用就用到死啊!我妈说逃难开始时满以为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去,结果……”
钟南栋停顿了一下,吃掉江书记给他夹的菜,喝了口清香的用野菜烧的汤。
钟南栋接着讲:“逃难的经过就是这样。到了山村里,钟家人对本家来的人格外照顾,帮着搭建了房子,一起上山坎柴种地,家就这么安在这里了。我妈说幸亏山里的农民们不懂外边变天了,也幸亏这里偏僻,每一次的政治运动到不了这里。她说她处在这深山里也是什么不知道,和这里的农民一样是聋子是瞎子,几十年后随我进城,读了一些这几十年的历史,才深感万幸,否则,一家人早没性命了。”
钟南栋说到这里不说话了。
众人也半天不语,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就这么一点点!
好半天,已经吃饱喝足的钟理斌已是满脸泪水,他抬头看了看父亲,问他:“你后来带没带奶奶回去瞧瞧她的家,还在没?奶奶的哥哥呢?你帮奶奶找过没?奶奶的爹娘后来怎么样了?你不是很能耐吗查到没啊?”
“查到了,我的外公外婆当年一起战死。记得老娘当时和我一起翻阅资料员,她说爹娘是为了给儿女留活路才会是这种结局的。”
“奶奶的哥哥呢?”
“不知道,也许带到了台湾,也许被送去战场了,也许他也逃到哪里躲起来了,没人能查到,查无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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