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传(第四十三节—去信7—交底1)

        1月28日给兰芳投了信,第二天收到了妈的来信。母亲信中谈及了有关调动我工作事由,接下来就是讲了她对我和兰芳的看法,对此,我当即提笔谈了态度,请父母谅解、应允。出于上述同一原因,2月1日我又写信给兰芳,目的是加强沟通,鼓励她有所作为。

      兰芳,佳节好!

我今天动笔时,想来你正在拆看我28日写好并托人携带到上海邮局投的信,未知阅后有何想法。因明天又有人回沪,故再增添几笔。

        一封书信重不过四两,它所承的相思、寄托却锦(斤)书难托。

        在你信后两天,妈妈亦来了信。信写得较长,归纳起来有两个:其一,二十二棉党委的函、妈妈的病情证明、以及邻居联合签名信已于1月28日寄往四川。父母的努力、期望是我难以报答的;其二,是老人谈谈你我的问题。

      我家算得上是个幸福的,处理任何事较民主,没有人家以长辈自居、发号施令的规矩。妈妈通情达理,尽管有时也会碰到别扭,但她会为他人设身处地想,善于沟通,所以通常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呢,对妈妈是不隐瞒什么的,这是我家的民主生活作风,就我俩而言,随着时间的变化(指你与康年的关系),请她同情、体谅我俩的感情。

      关于调动一事,务必不要引起伯生弟的思想波动。他已26岁了,是个技校毕业生,至今非但没有工作,而且还在安徽宿县插队。照理调动应以他为主,可中央的调动政策(44号文件)指明知青抽调冻结,这样一来我却成了有利者。父母早有言在先,兄弟俩谁调动条件好就调谁,家长不偏心。

      对于你——兰芳,妈妈心中所说同情你,有好感,谈得来,较融洽。她叫我注意你的家庭,兰芳与康年是否到了非离婚不可的地步?若可能,斟酌处理,反则就不是轻而易举的,总之谨慎对待,免于误双方。有鉴于此,妈妈言之有理,考虑周到,眼前的关键是你的态度,其次是我。

      我给妈妈的回信是十一张信笺,扼要如下:“妈妈:我内心是喜欢兰芳的,十几年前学校里就有好感。十几年来我何故交女朋友都不如愿、未成事。今天,兰芳有不幸,对我讲也是一件难过事。我不能以她有变化而变化,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的今天依然这样。兰芳变化的确大,家庭、丈夫、孩子,关系复杂,处境尴尬。这些都是我和她关系进展的重大障碍。只要兰芳认真,正确处理好上述事,并尽量做得完满些,事情还是能做好的。我今天这样做,还望妈妈同情、原谅。当然,在兰芳与康年的问题解决前,你把她当做女儿是妥的,待她处理并有眉目即需随之改变其身份,我深知这样做(兰芳也讲,也规劝过)会招致旁人的冷讽热嘲和讥谗,社会舆论是想的到的。这些反映对我、兰芳以及家庭应有正确的认识,人是做出来的,我相信兰芳不会辜负大家的众望,时间长了,一切都会淡化、正常的。兰芳在信中劝我不要感情用事,不可因她而影响家庭、招致麻烦,希望把她所有的信件包括十几年前的全焚掉……我回信于她说,焚信不可能,若能哪还有今天的事呢?!故而只要全家相互体谅、正确对待,兰芳今后会很好照顾家庭、父母的,这样也算做儿子的一份孝心了。爱情这东西是奥妙的,《卖红菱》里的芹春与凤英可为家喻户晓了。”

      “我女朋友交过多个,为何不是这面翘就是那面摆不平,或者性格不合?内种情由妈妈最清楚不过。我有愧,自己的事不能很好处理,老给父母添愁,谓可怜天下父母心。上面所讲的只是我的想法和做法,兰芳不知道。可能今天讲的离题太远,也许是我一厢情愿,但发展的趋向我得告诉您,向妈妈交底,孩子不应该欺蒙父母。现在的问题取决于兰芳本人,如何处理与康年的关系?就我而言,是听其自然为上策,她是不幸的,罪过不在兰芳,尽管康年如今已“良心”发现,这恰似托尔斯泰《复活》中的聂墨流道夫对卡秋莎的自罚一样……” 兰芳,以上是我给妈妈信的摘要,望你平时多与她接触,培养感情,安慰谈心,暂且不必入正题,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事实慢慢向纵深发展。这样做,你觉得如何?症结所在还是你怎样处理康年的事。我爱你,但你的选择不必勉强行事,爱情必须真挚。我轧过朋友却一一遂,究其原委难以说清,有一点确实存在,每每想到你,她们便自然黯淡失色,远的不论,且举近两年的例子。第一例是72年探亲回家,在我反川前一周发生的一件事。好友汪华忠比我高一级,家住曹阳路工房,毕业于曹阳中学,彼此爱好沪剧(先后同进曹阳文化馆沪剧团和沪西工人文化馆沪剧团)。来往已十五年之久,早在我初二受人民沪剧团张青指导时,汪经常来我家玩,他擅长解派,我学文派、袁派,两人相互学习、帮助,1960年汪中学毕业同时被中医学校和人民沪剧团录取,我为他选择职业出了主意,如今他已是沪剧著名演员,是解洪元第一继承弟子。我支内去四川,汪多次询问我结婚、对象问题,本人总是以没遇合适人回答他。71年11月,汪又来我处,对我说:“”你宗旨在上海成家,如你真的无女朋友,我就做一次傻哥哥,我妹如何?她在街道医院任中医,若你愿意我看行。一来你家庭好,二来我母与你妈同在一个厂,彼此了解,况且我家对你印象不错,妥当的话今晚七时就来我家,她们等你。对于汪这般真心诚意甚是感激,可又觉突兀,与妈妈商量的结果是:我既临动身返川,虽然和华忠好如兄弟,但毕竟不了解其妹,要谈也得明年。晚上按时赴约,做到不失礼。我去汪家,在场的有华忠、妹妹和他妈。从感性上说不出什么,依我择偶要求似乎欠佳,奈于不便立即回答,只是聊谈一番,而华忠倒是从他妹妹那里取了两张照片给我。两天后我又去了汪家,却是铁将军把门——没见着人。回到四川,我即给华忠写了封信,并如数奉还他妹的照片,感谢汪全家对我的抬爱。至于与妹妹的事宜缓,今后再谈,希望勿要因此影响我俩的友谊……事后,华忠来了回信(今附上),谅解我、理解我,由此更增加了双方坦率,称得上挚友。第二例是72年9月我取道昆明回上海途中发生的事。有道是桂林山水甲天下,渡口位于四川、云南交界,从上海到渡口,乘火车可走南(昆明)、北(成都)两条线,只因南线火车需三昼夜,比北线多一个夜,所以通常都走北线,即使乘南线,想去桂林,也因为路途疲劳、换车麻烦,临到桂林又改变了主意、直达昆明。这次去桂林的主意早已定,并约了河门口电厂沈事华夫妇等几个上海人一同前往,决心好好饱尝、畅游一下阳朔风光。无巧不成书,不料昆明站碰到了一位身着军装、肩背军挎包的姑娘吴枚琼。经询问又知她家也住在曹阳新村4村181号6室,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景洪连连长,党员,异地见老乡自然倍感亲切,有句话是“火车一动成朋友”,更何况都是上海人,所以火车上你一言、我一语,话匣子打开难以收拢。坐在我对面的吴枚琼容貌较好、却少言寡语,爱看书,偶尔搭两句腔,略有分量,给人的感觉是矜持有余。火车进入夜间行驶,一位同伴问她明天可与我们一起去桂林玩,她不语,后又说想直接回上海,然而,当火车抵达桂林前几分钟,吴竟提出有意结伴,此言令同行者不解,令我诧异。我们一行六人组成了一支旅游团,各有其职,我负责财务。桂林市容整洁,风光秀丽,且物价低廉。乘坐在当年西哈努克亲王观光船上,仰望独特别致的山峦起伏,欣赏着清澈见底,碧波粼粼,多变的天际,忽阴忽阳,偶尔还飘起蒙蒙细雨,更增添了几分虚无缥缈的色彩。几片小舟来回穿梭,披着蓑衣的渔民不是忙于撒网就是使唤鸬鹚下河觅鱼。船老大见游客兴致极高,借势将船靠近小舟,小舟上的妇人、小孩见状,忙于向客人兜售经柴灶烧烤、香气扑鼻的鱼虾和桂林曲酒。我们这帮人情不自禁的争相品尝美味,呷上几口杜康,直觉得浑身惬意、舒服,置身于山水画中,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仙翁……桂林、阳朔畅游两天,兴犹未尽,接着又一起去杭州西湖白相(玩)。六个人尽兴畅游,互为帮助、关照,蛮开心,除了沈夫妇外,其余三男一女均为未婚青年,大家说天道地、讲古论今,后来慢慢谈及个人的身世、处事、兴趣、爱好,有意无意间发觉吴枚琼书看的不少。踏进上海,旅游团自然解散,因为我和枚琼家相聚十分钟路,仅隔一座小桥,彼此来往了几次,但未单独外出。她把姐、妹、弟带来我处,与伯生相认。她家好客,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不像普通家庭,在她11月下旬临离上海返滇前,我俩时间聊的比较长,她动身我并未送她,只是过后她姐、妹又因送旅游照片原因来我处两次,从中颇感特别。吴家的款待,我开始不经意,她父几次问我枚琼可有写信,我说没有。 半月过去,吴枚琼来信了,拆看才知她有意随我去渡口。我把事情原本告诉妈妈,妈妈说人倒蛮好、家庭也不差,问我可有意?我说枚琼的心意我领了,要谈朋友不行,我在上海成家的初衷未改,一路上谈得来是事实,我们行为好有一比,那么是“千里送京娘”,如果继续,对她不利,于是便写信婉言谢绝(复信和枚琼的来信一并附上),想她看到我信定感到被冷水浇了一般,我心里似乎也有点对不起她,这也是无可奈何、没办法,为了父母、为了我将来只能这样做。12月4日早晨,我决定返川,枚琼姐、妹受她父亲旨意要来送我,我借口站台票有限,谢了她们的好意,事情总算暂告段落。兰芳,上述两例仅是我十几年中的一斑,成为一对谈何容易,要考虑情感,又要性格融洽,难怪妈妈说我一年一年地虚度。按唯心的解释,或许就是缘分未到。很想听听你父母和姐的看法!苦酒我俩已喝了十几年,其苦力越足。        祝安康!                                                                                              伯清197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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