吝啬的妻子,才有婚姻的味道

下午,安排好了明天的演出之后,妻忽然突发奇想:“晚上吃烧烤去!”

这可是已然生疏多年的事情,自我“退出江湖”以来从未再入“红尘”,可妻却说:消遣一回。

晚间七点,两人换便装出家门,去往烧烤店。不必开车,连骑车也不用,就在北边不远,便有几家。

可妻却说近处的店铺刚刚开业,怕是风味儿不够老道,烤工还欠火侯,要找一家烧烤城里的“百年老店”。

“哪有什么老店,蒙人罢了。”

“但至少信的过。”

“迷信品牌!”

争执几句,只得随妻前往。

一边走,我一边拿出了朗诵稿----《青春中国》。

“哦,中国!我要为你写一首诗,用太阳金色的语言……”我向来惜时如金,不肯浪费时间。

“太阳两字像此地话。”妻听见了说道。

“牙不好,字音有偏颇。”

“人不行,怨地不平。”妻走的很快,超过我时说了一句。

“咦!怎么到处有问题?上午别人说我朗诵像唱歌,现在你又说我发音像此地话。”

“本来就是嘛,别念了,马路上行人这多,不合适。”

遂收了稿子,赶上来,一起走进一座烧烤城。

原想着眼前会豁然一亮----灯火阑珊、人声嘈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甚或有一些音乐声传来,像大都市的红灯区一样绚丽夺目。

但眼前景象却寂寥安然,几乎有些庄严肃穆,几家已经开张的店铺也门店冷清,只有自家人出出进进,没有多少顾客,更有一些店铺已然停业,屋顶上的广告牌破烂不堪,门上的锁和门窗玻璃锈迹、污渍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烧烤城像一座几近荒芜的城堡,没有了生气。

不由感叹:一个曾经风花雪月、奢华繁荣的地方,如今凋零至如此落寞景况。

也许是鼎盛时刻未到吧,烧烤城的盛况应该在每年的夏季,每一天的巅峰时期需看晚间九点后,但店主告诉我们:此景从一而终,每夜不会再有起色,确实今非昔比,不必再以从前之“繁华”,对应现在之“惨淡”。“我们仅维持而已。”

店主沮丧地说道。

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人打理生意,偌大的一个长方形房间,左右各有五六个开放雅间,却只有三桌客人,人数不过十人,很是冷清。

靠近门口的一桌有三人,一位女士正襟危坐,与其他两位男士边吃边谈,期间言语轻柔、温文尔雅。

最里边一张桌约有五六人,在我视线之内的三位男士均戴一副眼镜,谈论内容皆为单位琐事,也一样柔声细语,娓娓道来,桌上的几瓶啤酒显得格外冷清、寂静。

“人们的素质高多了,说话都小声。”妻子轻轻环顾一周后,坐下来说道。

“那是,我们的时代来了。”我一向自诩为“文化人”。

“这样的环境很好,不像以前那样混乱。”妻赞道。

我们自然是在心里为光顾烧烤城的顾客,特别预备了一则道德标准的:光着上身,讲着粗话,指手画脚、语势滔滔,甚至酒后失德大出打手。

当然也准备适度扩大胸怀去宽容他们的“低俗”。但眼前的情形却返到要提醒自己注意言行举止了。

“毛豆要不要?羊肉串要多少?羊宝要吗?啤酒呢?”老板娘手里拿着一张古旧的菜单,斜视着我和妻子,言语间有些不逊和轻蔑。

我自然明白老板娘的心意,她是回到从前了,以为我和妻子的关系便是她想象的样子。

“要不叫儿子过来一起吃吧!”

“不用了,他还在北区,再说也没打算让他过来”妻莫名道。

“毛豆要一盘,羊肉串儿六串,肉筋五串,其他的不用,啤酒也不要。就这样,先上吧。”

老板娘一愕,马上道:“立即上!”收起菜单走了。

 

也许她此时已经恍然大悟:是夫妻!否则,不会如此点法!

“咦?!就点这些?不点了吗?我有些诧异。

“不点了,够了,太贵!”妻子不动声色地回道。

“这也叫吃烧烤?几乎啥也没点。”我抱怨道。

“怎么没点?肉筋、串、毛豆,都有了。贵着呢,少点些,再说晚上也不想吃。”

“……”

妻说的也是,这样一个虽然藏在民间的机构,却需要有贵族一般的消费能力,除非带了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才会大手大脚,才慷慨。

等待“上菜”期间,我又拿出了手机开始学习,发现手机电量微弱,马上要关机,赶紧喊来老板娘。

“老板,我的手机没电了,需要充电器,”

“哦,没有”老板娘干脆利落地回答。

“噢,一会儿关机了,恐怕影响结帐扫码。”

“噢!是吗?我去邻居家借一个。”

老板娘转身出去,迅速转回,手里多了一个充电器。

“来,插到这儿,手机放到那儿。”指着墙角的一个电源插板和旁边的桌子。

“办法总比困难多。”妻笑着端起杯抿了一口茶水,又放下。

“要瓶啤酒吧。”我望着空荡荡的桌子对妻说道。

“你多少年不喝酒,要酒干啥?我又不喝。”妻回道。

“那也不能这样吃烧烤吧?让人笑话,要不再要一个羊宝。”

“什么是羊宝?”

“你看你,多少年不吃烧烤都忘了,服务员知道。” 我扬手招呼远处的老板娘过来,加了一串羊宝。

老板娘顺便将一盘毛豆放于桌上,另外又放了一个空盘,离开,烤羊宝去了。

我将吃过的毛豆的空壳放在空盘里,妻立即捡起来放到桌上,“这是一会儿放烧烤的盘子,啥也不懂。”

看来真是“不懂规矩了。”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匆匆从院里回来,手里拿了很多烧烤,经过我们桌时顺便放在空盘里六个羊肉串儿、五个肉筋。

“羊宝马上烤好,一会儿就上,你们先吃着”。

吃吧。每人一串!慢慢品味,两个来回之后,只剩肉筋了。

“味道不错,比街面上的好吃多了。”妻擦了擦嘴,放下签子,赞道。

“味道美极了,的确正宗,好像是个老店。”

“是老店,你看老板娘那个老道劲儿。”妻炫耀自己的眼光。

“你牙不好,咬不动肉筋,多吃羊肉串。”妻伸手拿起一串肉筋准备要吃。

“你看好,还有羊肉串吗?”我不满地埋怨道。

“没了?不是六串吗?我看看。”妻放下手里的肉筋,数起了签子“一、二、三……”。

“好像少了一串。”妻疑惑地说。

“在这儿呢,不会少的,只六串,一目了然,岂有缺少之理。”我拿出盘子侧面的一根签字。

妻知道我有情绪。

“那你吃肉筋吧,我吃饱了。”拿起餐巾纸擦了一下手,将空荡荡的盘子推到我面前。

我拿起了一串肉筋,馋涎欲滴,传闻中的烧烤食料非正统来源一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还有四串,放在一个长方形的大盘子里,显的形单影只,比起我在外面应酬时的情形自然不可相提并论。那时必然觥筹交错、杯盘满桌,客人云集、谈笑风生,还会请一班烘托气氛的乐队,场面十分壮观,直至喝到头晕眼黑方才散去。

“现在烧烤城里还有乐队吗?”我问老板娘。

“你还想听歌?吃完赶紧回家,明天还有演出。”妻迅速阻止。

“不听,问问。”我回道。

“现在生意不好做,客人少,没人听歌。”老板娘明知我们不会额外消费,就懒懒地答道。

当年,这样的烧烤城该有六七班乐队,如今却只剩一班。

“原来在烧烤城唱歌的人都到蒙古包了”,老板娘解释道。哦,我这时才豁然大悟:原来这里未能与时俱进被淘汰、冷落了。

最后,妻又为我要了一个孜然烤饼。

结账扫码时老板娘道:“六十元。”

“六十元?!就这些六十元吗?”妻有些不相信。

“是的,没有算错。”老板娘坚定地告诉我。

我也凑了过来:“六十?”

对!六十元,六个羊肉串,五个……还有一串……

担心素质问题,不敢与老板娘“理论”,遂离开。

从烧烤城出来时已经九点多了,马路上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与烧烤城内的情景形成了偌大的落差,一代繁华就这样几近落幕……

我想,这正如人生一样:起起落落,荣辱兴衰,没有永恒与久远。无论风雨坎坷,还是顺利平安,都要行进下去,还需要那个吝啬小气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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