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赶紧出去,病人要休息了!“
护士礼貌性的催促着,大树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不愿意松开,他真的害怕,这一松开,从此就阴阳两隔,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了。
这几天陆续有人过来探视,说是探视小叶子,其实,根本就是探视大树,因为重症监护室是有探视时间的,而且,小叶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世界上的喜怒哀乐,和她再也没有关联了。她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全身插满了管子,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很安静。
大树想着昨天晚上,还在和小叶子为看那个连续剧而争吵,今天早上,他还走路送她去上班。小叶子为了照顾家,就在家附件的餐厅做服务员。而他,在一家酒店做保安。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接到了小叶子的电话,因为恰好在领导在开会,就挂掉了。
谁能想到,这个电话,居然是小叶子这辈子打给大树的最后一个电话了。
而大树,再也没有机会拨电话给小叶子,他不停的给小叶子发微信,发短信,但是他知道,她再也不会给他回复了。
小叶子被下了病危通知,医生已经通知大树准备后事了。
”已经哭不出来了!“大树对每天都来探视的好哥们说。
”你知道吗?我忽然觉得特别冷,想穿小叶子去年给我买的灰色的一套保暖内衣,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了!“大树对年迈的岳父岳母说。史上最无力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位老人瞬间老了十几岁,原本就已空洞的眼神,就像一潭死水,完全看不出来还有生命。
”唉,真后悔,当初就该接她那个电话!“大树对每一个来的同事都说同样的话,恰好那天上午大家在开会,他匆忙就挂掉了小叶子的电话,想着随后回,结果一忙给忘记了。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将小叶子送到殡仪馆,怎么又开了追悼会,然后大树回到空荡荡的房间,他想更换个床单被罩,却不知道去哪里找,是啊,这些都是小叶子整理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面对。
以前就听人家说过,夫妻两个人,先离开的是最幸福的,因为活着的人,要在满满的回忆中一个人生活,更揪心。
此刻,大树深深的体会到了。
小叶子,你在天堂,会给我打电话吗?
他一晚上都在不停的看着手机,恍惚间觉得小叶子就是出去旅游了,会发微信语音给他,但是他每次打开,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空荡荡的在房间里回荡着,渗人。
这个感觉,在他们唯一的孩子离开他们的时候,有过。
大树和小叶子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当年年少无知,小叶子意外怀孕,两个人完全傻了。
他陪小叶子做的手术,然后两个人蜷缩在医院的病床上。大树紧紧搂着小叶子,他能感觉到小叶子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颤抖着,眼泪打湿了大树的手臂,那个未曾和他们谋面的小生命,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们。
然后,当病房里其他人入睡了,大树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很快,空荡荡的病房里,很渗人。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怀上孩子,他们没有像其他夫妻一样到处寻医问药,小叶子说,那个小生命,已经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了,是我们自己没有珍惜。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幽幽的望着大树,大树就会紧紧搂着她:”不怕,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大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收入一般,和小叶子挤在出租屋里,日子也算是幸福。
每一年,大树都会说,等我赚到钱了,我带你去云南,带你去西藏。
你不是喜欢旅游吗?我们攒够钱了,休息一整年,我开车带你去,你想去哪里啊?
每当这个时候,小叶子都会说:”嗯,你想去哪里都行!“
而2016年还有几天就要结束了,小叶子再也听不见大树的承诺,记得有一年元旦,小叶子和闺蜜去旅游,大树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明年大树一定兑现承诺,开车带她去旅游。
大树拨通了小叶子的电话,熟悉的铃声,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响起来。
他默默的挂掉,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小叶子的手机上。
来电提醒他的头像灿烂的笑着。
亲爱的,你会在天堂给我打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