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婚燕尔
徐家少爷大婚,娶的是当朝阮尚书之女,阮荥珠。徐家是京城第一富商,富可敌国;阮尚书又是朝中权贵,权倾朝野。两家联姻,毕是轰动京城的一件大事。
那日,满城金箔飞满了天,喧闹程度不亚于嫁公主。这也是徐老爷,为表诚意的大手笔。
也是在这方情境中,徐怀玉见着了那一袭红妆,由喜婆搀扶着下了花轿。徐怀玉走了过去,同携手跨过了驱邪祟的火盆,迎进了家门。
酒过三巡,新郎官徐怀玉进了喜房。他拿起喜桌上的酒杯又喝起了闷酒,他并不看新娘,而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虽说今日是自个的大喜日子,但他并不高兴。
新娘看不过去了,自行撩开红盖头,“相公为何一人吃酒,而不与我同吃交杯酒?”
徐怀玉闻声望去,眼神一惊,眉头一皱,诧异道:“怎么是你?”
“不是我该是谁?相公问的我好生糊涂。”
“呵呵,也是。”徐怀玉转念一想,“据我所知,阮府千金善作账目,正巧,这月账目未清,不如请阮小姐移步账房清算。这可是做徐府少奶奶的第一步!”
阮荥珠翻了个白眼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了那个什么少奶奶,也是要答应的,“好,相公带路。”
次日清晨,两位新人同公婆敬茶问安,吃过早饭后,又动身去了阮府,俗称回门。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徐府出。徐府与阮府不过隔了两条街,时候又尚早,想来悠哉悠哉的走过去也不晚。两人决定可从市集逛着回去。
都说新婚燕尔,郎情妾意的,可这二人一路上都是各怀鬼胎,无多说一句话。
徐怀玉:今日清晨起来,随手翻阅了几本账簿,没想到账簿倒是做的井然有序,无一差错。呵,还真是有点刮目相看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干嘛。
阮荥珠:啊,太过分了,想着昨晚算了一晚的账就来气,这洞房花烛的居然让我去算账!这就算了,你,你居然在旁睡觉!睡觉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打呼噜!啊!简直是太过分了!
这般想着,阮荥珠又被集市上一摊位吸引了。
只见,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各色泥人。阮荥珠好似从未见过般,欣喜的走过去,拿着一个个的泥人,仔细端详。这泥人刻画的如此栩栩如生,没想到人间还有此等手法技艺,好生了得!
阮荥珠不由惊叹,“完美!老板,这泥人多少钱?”
老板点头哈腰道,“不贵,五文钱一个。夫人,要不买个?”
此时,站在阮荥珠后面的徐怀玉,脸上是一种意犹未尽的味道,“来人,把这些全给少奶奶包起来。”
阮荥珠眉眼带笑的看徐怀玉一眼,心想,哇,好高大啊,不似昨晚那般…小人。对,小人,昨晚他就是个小人!
二、故意刁难
嫁来徐府有大半年了,阮荥珠的日子并不好过啊。这徐家大少爷整日的借着由头,什么这是徐家少奶奶该做的,那是徐家少奶奶该做的来找她麻烦,幸而阮荥珠琴棋书画,柴米油盐样样精通,否则真是要被他为难死。
这不,又有个任务,他娘大寿快到了,让阮荥珠好好准备。还义正言辞的告诉说,“随便提醒你一句,我娘那对鸳鸯枕帕有点旧了。”
哎,弦外之音就是要她找一对枕帕。一对枕帕倒是好找,就是这徐家乃是京城第一富商,要什么没有。所以,要想找一对称心如意的枕帕,也不是什么易事。
阮荥珠跑遍了京城各大商铺,都没找到称心如意的,正直绝望之际,却在京城某个不起眼的摊位上找到了。
摆摊的是位阿婆,听说年轻时是有名的绣娘,年纪稍大后,家人便不在同意她绣东西了。阿婆倒是想趁自己还眼明手快,多做些活计,把自己所热爱的事情继续做下去,也就随意找了个摊位,卖起了自己的绣品。
阮荥珠看着摊位上精致绝美的绣品,随意拿了件在手上细细观摩,像这样的绣品怕是在皇宫里才有。阮荥珠照样挑了对鸳鸯枕帕,便回了府。如若不然,还真是怕负了某人的提醒。
回府后,阮荥珠事先拿着枕帕,给徐怀玉先过目,否则又怕出什么事端了。徐怀玉首先是一惊,待询问出处后,二话没说,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咔嚓咔嚓”,剪了个稀巴烂。
阮荥珠来不及制止,见成了碎品,怒了,“你干什么嘛?!”
徐怀玉显得比她还怒,“身为徐家少奶奶,连自家婆婆的礼物,都这么不上心,还能指望你什么。随便寻个摊位,买个物件就行了吗?重做!自己绣!”
阮荥珠那个气,那个委屈啊,什么叫不上心,她阮荥珠可是跑遍京城各大商铺,最终才找到的。啊,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来,为什么要自找罪受啊,阮荥珠真是悔不当初。
第二天,阮荥珠似认命般,找到了阿婆,她想要同阿婆学习刺绣。虽然阮荥珠针线活干的还不错,但要拿的出手,重点是还要让徐怀玉看的上,自己还是要在下一番功夫的。于是,她想到了街口的阿婆。
阿婆知她来意后,倒是挺乐呵。她是很乐意教习别人的,只是无人来学,今日有人来了,她很开心。
阮荥珠学习了两个月,自是觉得比以前有所长进。阮荥珠并不是那种追求极其完美的人,只要自己、别人都看的过去,那就行了。大寿快到了,阮荥珠停了学习,同那阿婆道谢讲明,便闭门自己绣枕帕来着。
自己是闭门了五天,才将枕帕绣成,要说这五日有什么所得,怕是觉得刺绣太苦,以后再也不要绣了。
依然是过不了,要先给徐怀玉过目的。阮荥珠想着,这次绝对不能让枕帕脱离自己的手,否则这枕帕又要步那阿婆绣品的后尘了。
阮荥珠站在三尺开外,摊开枕帕,让徐怀玉只是看看。
徐怀玉知是她一针一线绣的,这样看过去也还是不错,便也没在为难她,算是可以了。
阮荥珠舒了口气,将枕帕好好放好。又见床上挺乱的,便去收拾了一下。这些,在旁的徐怀玉都看在眼里,眼里有种化不开的忧伤,其实,你很好的。
见阮荥珠收拾完了,“今天高兴,给你吹首埙曲吧。”
“好啊。”
三、现出真身
徐怀玉拿出了埙吹了起来,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阮荥珠,一刻都未游离。
阮荥珠倒是坦然,任由他看,只是这吹埙模样,是她来徐府这么久,都未曾见过的柔和,她快要看痴了。不行,不能这般看了。阮荥珠便闭了目,佯装欣赏曲来。
一曲终了,“挺好听的,你吹的是什么曲啊?”
“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要知道吗?”
徐怀玉冷哼一声,“你果然不是她!”
阮荥珠有点慌了,不会说错了什么吧,不行,她得镇定。“什么?”
“我说你不是阮荥珠,你是个假的。说你来徐府有什么目的!”
“相公可真会说笑,我就是阮荥珠啊。”
“你不是,别装了!你可知,阿珠根本不会账目,你却做的井井有条。你又可知,阿珠不喜泥人,她嫌脏!而你倒是喜爱的紧。”
“呵呵,相公不要胡思乱想了,不会可以学,不喜欢,现在也可以喜欢啊。”
“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可今日,你连我吹的是什么曲都不知道。”
“我忘了不行吗?”
“阿珠是不会忘的,我从小就吹这首埙曲给她听,她怎能忘记!倒是你,不是她,所以不知。我也不怕告诉你,阿珠就是我放走的,我早知你不是她。”
阮荥珠咯噔了一下,原本局促的模样,瞬间去了一大半,“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不错,你究竟是谁?来我徐府要做什么?”
阮荥珠也不着急回他话,反问道,“这么说之前叫我做账簿、绣枕帕,都是在试探我?”
“不错,是不是有点愚弄了你的智慧。”
此刻,阮荥珠的内心独白,啊,真想撕烂你傲娇的表情。
徐怀玉整理了下表情,“你到底是谁?”
“你真想知道?”
“不错!”
“呵呵,别后悔。”
这时,坐在床上的阮荥珠,玩味的笑了笑,霎时化为真身,是一条龙,一条散发金色光芒的龙。那条龙扭动身躯,定定的看着徐怀玉,忽而沿着梁柱绕上房梁,游走了两个来回,而又坐回床沿,化回人形。
此时的阮荥珠并不是阮荥珠模样了,而是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拿团扇遮颜妩笑,只留两只丹凤眼迷离的看着徐怀玉,额上又多了对龙角。而此等坐姿又尽显玲珑曲线,不似那久居闺阁的女儿。
是的嘞,她不是阮荥珠。徐怀玉惊呆了,原以为她只是长得像极了阮荥珠的一个人,没想到她竟不是人!
还好徐怀玉,大大小小诡异之事见的不少,要是换做旁人,早就吓死了。
那龙女起身,放下手中团扇,身姿摇曳又步履缓慢精致的走到徐怀玉面前,他们不过一指距离。对着徐怀玉的脸呼了口气,又道,“比那京城第一美人阮荥珠,我可还算得上美?”
徐怀玉看呆了,也不知怎得说出了口,“美,宛若天仙!”话音刚落,徐怀玉幡然醒悟,红了脸。
惊慌道,“你…,你是人是鬼是妖怪?”
“我是仙,你刚刚还说着来着呢。”
徐怀玉又涨红了脸道,“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不逗你了,我是东海龙王之女。我真的是仙。”
“东海龙王?龙女?可是那志怪古籍里记载的东海龙王?”
“是的。”
徐怀玉再次震惊了,“我以为那只是神话故事。”
“难道你不怕我?”
“不怕。若你说是妖,或许还会怕,可你是仙,不怕。何况若你想害我,我早死了。”
“相公,可真是聪明。”龙女浅浅一笑,又动身开了门,“我啊有个嗜好,就是喜欢轻薄那些俊美儿郎,今日心情甚好,阳光又明媚的,最适合一个人出去走走了。”说罢就要踏出房门。
徐怀玉怎不知,她这话的意思,便没跟上去,而是急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敖,叫宝锦。”
四、救命恩人
自从得知自家娘子不是人是仙后,徐怀玉是整天喜欢弄些好玩的物什,借花献佛的送给阮荥珠,不,现在应是说宝锦。也不是,知她是仙而要讨好她,而是芥蒂解除后的真诚相待,还有就是,愧疚,为他之前种种刁难而愧疚。
虽然他还是没弄清楚,她来到徐家是要做什么,直觉告诉他,她没有恶意,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有这直觉了,只是徐家身为京城第一富商,他不得不疑心无来历的她。
徐怀玉一大清早的去集市里买来些泥土,自个在房里捣鼓个半天,才将泥人捏的差不多。感觉泥人初具雏形了,就兴匆匆的跑去找此时是阮荥珠的宝锦。
此时,阮荥珠正在花园里荡秋千。阳光从枝叶间透下来,印在了秋千周遭,秋千又从空中划出了绝美的弧度,阮荥珠脸上是如花朵般的笑容,在旁人眼里极是天真浪漫。
见徐怀玉迎过来了,阮荥珠停了下来,双手抓住两旁的秋千绳,坐在秋千正中央,奇怪的看着他。
徐怀玉又上前一步,双手递呈,语调欢快,“荥珠,你看,我捏的泥人。”
伸手接过,仔细端祥,是她,是她阮荥珠的眉眼,嘴角斜斜上扬,眸子里透着狡黠。
“挺好,有时间帮我也捏个泥人吧。”语毕,将泥人放在秋千上,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回了房。
徐怀玉怔了怔,想解释什么,最终又什么也没说。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大半年,寒来暑往,已至腊月。想起昨夜徐怀玉说的话,“她要回来了。”
“她?哪个她?哦,是她啊。”
“嗯,阿珠她要回来了,她要我明早去接她。”
“好,你去吧。”
一大早就不见了徐怀玉的踪影,他真的是去了。果然她对他很重要!路途遥远,来去要十天,这寒冬腊月的,不要着凉了才好。又这般担忧着。
十天后,徐怀玉回来了,满身疲态,“我先送她回家了。”
“嗯,我也该走了。”
“等等,过完年再走吧,我同她说过,等过完年再去接她,她父母并未起疑,所以没人知道会有两个阮荥珠的。”
听了这句话,宝锦有点恼羞成怒了,“呵,你把我当什么了?她的替代品吗?”她忘了,若说替,还是自己先是要替的。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多留会……”我知道你始终是要走的,我留不住,但想多留你会。后面这句徐怀玉没能说出口,说出来又能怎样呢?他深知人仙殊途。
宝锦听了这句话,戾气化解了不少,心里还是柔软的,他心里有我对不对?
“那好,我就留下了。”
放下心的徐怀玉,栽头就倒在了地上。这可是吓坏了宝锦,“怀玉,徐怀玉,你醒醒啊,来人,来人呐,快叫大夫!”
幸而只是偶感风寒,大夫开了两剂药就走了。不过也马虎不得,烧退了还好,若是不退,恐危及性命。
宝锦这几日自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徐怀玉,只是这烧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如此反复,又不见好转。咳嗽也越来越严重了,咳着咳着就咳出了血。最后只好请来了御医,御医也没查出个什么毛病来,也是开了些治风寒的药就走了。
“庸医,庸医!全都是庸医,一个个的不会治病,架子端的倒是挺大。真,真,真是气死我了。”看着那药方,宝锦就只想掀桌子。
短短数日,徐怀玉虚弱的不成样子,怕是这年捱不过去了。
笠日,天气晴朗,屋檐上的雪是要化了,“咳咳,宝锦,我想吹埙了。”
这是第一次徐怀玉叫她的名字,之前都是躲在一个叫阮荥珠的名字下叫她。宝锦很是难过,她扶起徐怀玉坐在床榻上,又帮他拿来了埙,“好,你吹,我给你伴舞,跳我们龙宫最美的舞,好不好?”
“好。”
一曲一舞,一生一世一双人。
曲毕,舞毕。宝锦舞得太忘情了,全然不知埙上已沾满了血,徐怀玉吹埙吹出了血,又是一阵猛咳。
宝锦快速走到床榻旁,又扶着他躺下,此时的徐怀玉已在弥留之际,“你刚刚跳的是什么舞啊?好美!”
宝锦拉住他的手,“是海蜃,龙宫最美的舞。求求你,你别死啊,是你留住了我,你要负责到底啊。”
“我不会让你走的。咳咳,其实,知道你不是阮荥珠后,我一直都想问问你,你来徐府是为什么?你来到我身边又是为什么?没人会无缘无故替别人嫁过来的。”
这确实匪夷所思,来了徐府既不为财又不为利。宝锦紧紧拉握住他的手,泪眼婆娑的说道:“我不过是你孩提时代,放生的一条金鲤鱼,那是我的化身。而来到徐府,来到你身边只是为报你救命之恩。”
五、龙珠续命
那是徐怀玉五六岁的光景,那时的徐老爷也只是渔村的一普通渔夫,一日在东海捕鱼,捕到一条金色鲤鱼。村里老人说,这鲤鱼是吃不得的,徐老爷忙活半天就只捕到了这一条,又舍不得放生,便决定明天拿到集市上去卖,就当做玩物卖给那些富家子弟也好。
拿回家后,小怀玉也是对这条鱼充满了好奇心,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鱼,看着看着,小怀玉看见那条鱼落泪了,他又使劲揉揉眼,怕自己看花了眼,没想到他并没看错,那鱼是在哭泣。
“小鱼,小鱼,你哭了,是想家了吗?”六七岁的孩童并未觉得这有什么诡异,而是把它当做朋友般,“我这就送你回家。”说着就提起那鱼篓,往海边走。
小怀玉飞奔来到海边,立即解下鱼篓,将那金鲤鱼放生回到大海。金鲤鱼一下水,游得那叫个飞快,游出一段距离,又掉头看了一眼小怀玉,而后才往深处游去。
小怀玉直至看不见金鲤鱼后,才心满意足的往家走去,回家后,又把这事告知了父母,父母觉得此事诡异,便举家搬到了京城。
“原来你就是那会哭泣的鲤鱼,咳咳,原来我们早就相识了,原来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徐怀玉越来越迷糊了,“宝锦啊,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会儿,记得…叫我…吃饭啊…”
“好,我不会让你死的……”之后,徐怀玉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听见了,昏昏沉沉的做了梦。
梦里他见着了一条龙,一条通体金黄的龙。那条龙用自己的利爪,掏向了自己的心口,血喷薄而出,又掏出颗血淋淋的心脏。他本想开口阻止,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慢慢的那条龙消失不见了,心脏也幻化成了一颗同夜明珠般澄澈的珠子,珠子散发着金黄温热的气息,火速向他使来,他又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珠子从口入。他不想吞食那颗珠子,却又由不得他。
画面翻转,是阮荥珠,不,是宝锦,是宝锦坐在秋千上的场景。那日就是因为他叫了一声荥珠,才让她误会了的。
其实,他一直想要告诉她,那个泥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之所以把你叫成了荥珠,不过是一时口误,没能改的过来,况且叫你荥珠在徐府更安全。
这时,她开口说话了,“挺好,有时间帮我也捏一个吧。”
此时的徐怀玉决定不在缄口不言,而是道出了心中所想,“不,那是你,一直是你。只有你有如此狡黠的笑容,她阮荥珠是不会有的!”
梦境在此刻戛然而止,徐怀玉醒来,见床沿上卧着个人,半个身子坐在地上。是她,她一直在这守着,她还在,真好。
又怕她着了凉,动动身,伸手想要叫醒她。不料扯动了被子,将她惊醒。当她睁开眼,看见了她的眸子,徐怀玉懂了,她不是宝锦,她是阮荥珠,真正的阮荥珠!宝锦的眉眼是带笑的,不似她这般清冷。
徐怀玉似乎意识到那梦是真的了,那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宝锦为了救他,挖了自己的心!洞悉真相后,他有点失控了,先是一阵干呕,一阵掏嗓子眼,他想把龙珠吐出来,他想要把它还给宝锦,他想要宝锦回来!
未果后,他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的说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而后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阮荥珠的回来。
他恨恨的看着她,“为什么是你!你不是她,你不是她!”可能是愤怒到极致,他霸道的扯过阮荥珠如莲藕般的手,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啊!”
力道太大,阮荥珠皱皱眉头,用力甩开徐怀玉拉住自己的手,将手抽回,看了眼泛红的手臂,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又极度冷漠的说道,“我为什么会回来,难道你不知道?!”说完冷哼一声就走了。
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阮荥珠会回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
六、荥珠私奔
虽说阮荥珠与徐怀玉是青梅竹马,但二人只是视对方为兄妹般的存在。所以当得知两家订亲后,阮荥珠是一百个不答应。因为她有心爱之人。
是一穷酸书生,阮荥珠的心爱之人是一穷酸书生。那日,书生在集市上,看了阮荥珠一眼,只一眼便倾慕于她。后多方打听,知是阮府千金,书生本就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倒也不在乎什么门第观念。于是,写了些情诗以表相思之情,赠与了她。
要说这书生还是有些才情的,不然怎能单凭几首诗就打动了阮荥珠呢。表明心迹后,二人是常常私下约会。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是极快的,不久,就进了阮尚书的耳朵里。阮尚书急忙订了门亲,也就是徐家。
阮荥珠是个骄傲的人,她才不会为了逼父母退婚,而做出什么哭闹上吊的事来威胁父母。她要做的就是,让父母对她放心,伺机找机会逃出去,她要逃婚!
整件事,徐怀玉是知道的,虽然他不看好那书生,却也不愿娶她。于是,那晚,他有份帮她出阮府。
原本以为第二天,就有人来退婚,没想到的是阮府一切如旧。直到成亲那天,徐怀玉才明白,阮府找了个替嫁。
那晚,新娘自行掀开红盖头,是一张同阮荥珠一模一样的脸,徐怀玉震惊了,又疑惑了,她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一点他很肯定!
当新娘一开口说话,他知,这个人不是阮荥珠。但奈何这张脸如此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他决定当晚就要试探她。
第二天,他给真正的阮荥珠写了封信,迂回询问出处,得知她不在京。往后大半年的书信来往,却成了阮荥珠回来的导火索。
阮荥珠二人离京后,在一山村落户,自足自给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这日子过的有些清贫,对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阮荥珠来说,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但为了书生,她愿意。
后来,陆陆续续收到徐怀玉的信,信里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普通的问安。偶尔也会同信寄些吃食过来。
这些,在旁的人眼里,也就是书生的眼里,是极其暧昧的。信里的嘘寒问暖,阮荥珠爱吃的食物,无一不彰显他的无能。他没办法给阮荥珠更好的生活。
启先,是说些酸溜溜的话,讽刺徐怀玉。阮荥珠倒也不以为然,觉得这是在为她吃醋,还是很高兴的。后面时间长了,她就觉得这男人怎么小肚鸡肠的。便也不解释,不塔理。
怨怼是越积越多,日子是过的越来越不舒适,隔阂是越来越大。最后终是被书生说的话给伤着了,“你本就是金枝玉叶,而我不过一介穷酸书生,而他又是富商子弟,你与他才是最般配的。”
阮荥珠懂了,她不在说话,立即给徐怀玉写了封信,她要回去了,她要当她的金枝玉叶,嫁配得上她的人!
几天后,徐怀玉来接她,阮荥珠没有道别就走了。
七、龙女雕塑
三年后,徐怀玉出使东海,一人一舟独自行走在海面上,今日东海倒是很平静。船上除了他,还有一庞然大物,用红布遮盖,也是他此方前来的目的。
行驶一段距离后,徐怀玉掀开红布,是一座雕塑。徐怀玉又从怀里拿出泥人,摩挲着泥人脸庞,此时的泥人已经成成品了,那泥人额上又多了对龙角。现在想想,当初也是他太心急了,拿了不成品就给她看,要是现在这般拿给她看,她就不会误会了。
徐怀玉自嘲般想想,又对着泥人说道,“宝锦,你说有时间帮你也捏个泥人,而现在是泥人捏好了,也不能给你了,泥人遇水则化。所以我这三年,同那塑雕师傅学了雕塑,我按照泥人给你雕了个一模一样的,算作是答应你的泥人了。”
说罢,徐怀玉动身要将雕塑扔下东海。徐怀玉看了眼,他花了三年时间才雕塑成功的“泥人”,这三年有你的陪伴足矣!好好去陪她吧。
他看着雕塑一点点的没入水中,怔了很久很久。回过神,他拿出埙,自言自语道,“宝锦,我在给你吹首楚歌吧,我希望你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为我跳海蜃。”徐怀玉坚信宝锦没死,“我给你一首曲的时间,若你来了,我们一同回家。若你不来,我就当你死了,我们相忘于东海。”
凌波漾漾,束发飘扬,曲声悠扬,立于船头的徐怀玉吹奏起了楚歌。曲调穿越了东海,穿越了天宫,穿越了无妄苦海。
宝锦初入凡尘,是授南海观音菩萨之命。观音菩萨是看中了宝锦那股子灵气,想收宝锦做座下童女。菩萨又替宝锦掐指算了命数,知她还有一劫,便授意她去凡间报恩,但唯有一点不可更改,那就是凡人的命格,否则当遭天谴。
在下凡前,宝锦去过天宫,看过徐怀玉的生死簿,知他殁于几年,她想啊,这几年就当是我还你救命之恩吧。
刚好一下凡,阮府千金就逃了,她便化作阮府千金模样,入住阮府,替嫁到徐府,也就成了徐怀玉的妻。
进了徐府后,虽说二人的相处模式是,徐怀玉处处刁难,宝锦处处解难。日子长了,二人情根深种,却又不自知。
直到宝锦道出真相,说她不是人,宝锦第一次生了要走的心思,想到要走,宝锦心里又有着丝丝缕缕的不舍与牵挂,纠结个半死,还是决定,等徐怀玉赶她走在走吧,反正自己死皮赖脸在徐府呆了有那么久了。后来,徐怀玉对她挺好的,丝毫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她也就心安理得的又住下了。
阮荥珠将要回来那天,宝锦生了第二次要走的心思,她来了,我算甚?还是走吧。结果又被徐怀玉给留了下来,还有个重大原因是徐怀玉将殁于这年,她想陪他走过最后的时光。
没人会看着心爱之人死的,她宝锦也不例外,终是在生死弥留之际,把观音菩萨的告诫抛诸脑后,她要逆天改他的命!
身为龙族后裔,宝锦自是从出身起就携带着龙珠,也就是自己的心。要想救他,就必须挖自己的心,取龙珠。
宝锦不是不犹豫的,若改了他的命,不但自己会受到天谴,还有可能会祸及东海,但这些都不及徐怀玉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声。
来不及了,宝锦亲手掏进了自己的胸腔,掏出龙珠,喂他吞下。失了龙珠的龙裔是不会致命的,但会断了情断了欲断了七情六欲,从此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行尸走肉。
很快天宫来了人,他们将宝锦带走,准备罚天谴,后南海观音菩萨替宝锦求了情,才减轻了处罚,囚于无妄苦海五百年。
无妄苦海,画地为牢,专门囚禁那些逆天改命之徒,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与时间长流。
埙曲穿越了无妄苦海,进了宝锦的耳,宝锦没有神色的眼眸,一瞬间亮了,又一瞬间如常。曲终完毕,宝锦痴痴的,机械般的重复着一句话:我回不去了。
“你没有来。”徐怀玉调转船头,又对着泥人说了句,“我会忘了你。”便将泥人扔下了海,泥人慢慢在水中稀释,稀释的泥水慢慢涌向雕塑,雕塑染了色,更加鲜明生动,忽然雕塑的眼睛亮了,发出了幽幽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