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七月二十四日星期一(济南→长水机场→旅途→大理)
飞行(上)
飞机有些颠簸,我收起小桌板。
舷窗外有白炽炽的光,一朵朵值得着迷的云,头脑中无限想象。眼前所见正是主观意识里的祥云,有蜷曲蓬松的外表,饱满又空灵的内在。
这不过是云南上空的云罢了。
昆明
昆明机场很是金碧辉煌,大幅度的波浪形装潢,透亮的采光窗,天空高而深远,不曾多遇。
昆明的云还是相对很淡的,像是不久前被世界的震动撕扯。我并不奇怪——哪怕刚才在飞机上看到过那种美丽厚实的云。
立交桥上依然塞车,空气中不是过桥米线的鸡汤味,而是城市中牵强的炽热。昆明,可不能完全代表云南。不久后我会再来到,但我现在要一心奔赴大理。
三百多公里,五个小时车程。驶离昆明时我想,奇怪,为什么感觉热呢?气温很适宜啊。
旅途向大理
1.路
路是崎岖的,走国道的好处就是,能够真正享受旅途。
路很平,绵延在群山间,通往比大理更远的边境。
一辆辆绿色的武警卡车驶过,车上的士兵神情僵硬,不知在望着什么。然而,又有一辆辆轻快的车子向往地与其擦身而过,我们是卡车上的严肃者永生不会被记起的过客。
卡车上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到达目的地吗?
路,好像没有尽头了。湿冷的雨打落在路上,不知何时,山洪爆发。
2.山
云南的山,我在呼啸的车上看它,猜想它一定是当地人最重要的快乐与忧伤。
云南的山看上去更粗犷,更像个野孩子,儿时没有任何条条框框的约束,它自然了学习不少自然技能,更懂得如何与当地人相依相随。然而,它若动怒,则会有饮恨一生的痛楚。它会把天生刚强的外表涌向云南可爱的大地,埋葬一些公路,埋葬一些雨洼,埋葬一些树木,埋葬一些生活。
没有人愿意捕捉脑海中青山动怒的场景。你看,它现在平静得很呢,没有丝毫裸露,由深到浅的绿,厚厚地一层层盖在一起。
其实,山泥石红色的。
3.天
天永远在变换,云南的天则是在光影中开朗地改变自己的样子。
光影,光的影子。正是由于它的存在,天空才那样不同。
光影闪过,灰蓝色天空中半黑半白的云层间透过明亮的光束,光影第二次闪过,灰色的云又紧紧裹在一起。
天,阴晴不定。
万丈天空下,旅人在咏唱。
4.想
我想,这是一趟长而惊险的旅程。
在盘曲的山路两侧,大山脚下,云南的寨子像是弃儿,散落各地,含蓄的委屈。
房舍大多是木头建的,斑驳了一半的树皮在努力支撑,劣质的白色墙皮因过往的雨水遭到分裂,在墙根下粉碎成石灰。二楼的阳台上晾晒着己经洗褪色的旧衣服,告诉旅人眼前的一切不是乐观的做旧。
房舍后的山崖,仅仅长了一小部分植物,而且还都是粗枝大叶的品种。山坡上的其他地方,是空旷得人心惶惶的红土。山形十分怪异,不知怎的凭空生出许多棱角,好像有精密的机器挖掘过。不敢想象,这里发生过可怕的事,山下的寨子,似乎更弱小无助了。
美丽的云依然飘在深渊的天空,不久变得乌黑。大雨将至,车窗外,禁毒宣传画边,指示着到大理的距离。忽明忽暗的阳光下,我突然期望早点到达。
初见大理
大理被苍山庇护着西边,南方几座小小的山丘,不明所以地耸立,使整个城市装在一个烂掉的头盔中。其中,头盔东边裂开一个洞,那洞破得很艺术,由于大理人没有去过更广的世界,故称其为海,名洱。
也许这个比喻太为压抑。可是一座城总会有欠妥之处。大理下关村一带,道路坑洼,棚屋乱建,看上去脏兮兮的,让人没有任何想在此地生活的欲望。
我很怕我的期望遭到现实的摧残,主要是我不想被流言玩弄。我很想点一支香,许下真挚的心愿:希望古城,是我心中的大理。
初现,何必相恨。
初见古城
威严的城门,因为民谣和文章的描绘,在心里多少变得柔软而感性了。天空下着小雨。街上的行人,有一半撑伞。
博爱门外的招呼站,有几位旅客在站牌下躲雨。我跟随房东的脚步,穿过城门拱形的阴影。
城门内,就是大理古城。城里城外,是两代人描绘的不同时代。古城安静、惬意,木制的二层房屋充满现代气息,如果这里的墙皮斑驳,大可以露出年轻人随性的微笑,应一声:“做旧的格调很有意思。”
从另一座城楼那边,走来一个年轻人,不短不长的头发,黑T恤,戴着动感的耳机,抬头看天,好像是不经意中被云朵迷住。
“以后,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房东推开吱呀吱呀的栅栏门,木头屋顶的二层客栈低调地出现,却在眼中闪着难以抗拒的光。
客栈
在大理,没有酒店或宾馆,相同性质的地方叫客栈。还有一个更亲民的雅号,叫民宿。
大理,据说是中国首次出现民宿的地方。在这里开客栈的人,才真正懂得格调和享受。我在心 中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四下打量。
我正身处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厅。百叶窗拉着,使用几根浅色圆木搭的房梁更有质感。深蓝色的沙发上摆着条纹抱枕,看上去软硬适中,坐上去不会引来任何抱怨。餐桌铺着淡雅的桌布,一块透亮的玻璃板盖在上面,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碗,棱角与弧度的巧妙结合,让它和里面的水果更有吸引力。
简单的木头楼梯盘旋而上。二楼显得更有木质感。粗大的房梁上吊下来一把不太牢固的秋千。麻绳刚好和露台窗帘的颜色相配。浅色茶几下的地毯也极为讲究,颜色与桌腿的淡黄形成强烈的反差,又和桌旁的沙发显得很配。
一幅鲜艳的装饰画挂在白得发空的墙上,多少有些童心未泯,但对于一个满意的租客来讲,更是无可挑剔。更别提特别准备的茶室!细长的茶桌,精巧的茶杯,杯子上的磨损更提升了品质。
我坐在台阶上,思考谦虚。
古城的夜
同是古城,两派夜色。
复兴路是不眠的。临近午夜,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人群,灯光,五华楼在祥云团团的半空留给清风一个僻静的通道。复兴路的责任,是无休止地接待游人,不等送其离开,又被新的游人观赏。它责任的展现在夜间最为突出,西方云雾缭绕的苍山在暗处为它慨叹。
洋人街里的确有洋人,只是在夜晚难以分辨。道路两侧的酒吧,总有乐队或艺人演唱,伴奏声大得像巨大的爪子,从四面八方向自己伸来,好像在用分贝来招揽顾客,一场吸引力的斗争。
身上纹着飞龙的年轻人,在彩色聚光灯下取出冰块中的香槟,脸上有一半阴影,一半醉意。吧台后总有人擦拭酒杯,有的跟随音律摇摆,有的厌倦。音乐刺耳沉重,金属敲击声无法摆脱。最可悲的则是道路中央的一道流水,一直潺潺流淌,却永远不会在夜晚温暖失意人酒醒时冰冷的心。
博爱路上的小酒馆,几乎没有座位。方寸大小的舞台,一个青年孤独地弹着吉他,唱着旋律模糊的民谣。店内没有客人,老板在昏暗的暖色灯光中,若有所思的听着,歌声正如艺人的心一样,迷茫,傲然,迷失了梦想,厌倦了追求。他单纯在那里弹唱,风吹人散。
民宿的露台上,陶瓷花盆中种着一株多肉植物。街道很幽静,是难得的大理小路。十几度的气温,透明的玻璃挡板,在古城的夜中可以理直气壮地发呆,思考与大理夜色有关的问题——比如同样的人,如何具备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