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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出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出了一趟门,和朋友少龙喝了一次酒后,一场昏睡。醒来后,我发现我所在的小区里,有一栋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消失的如同它从来就没有过。为了这个震惊人的事件,我先是与妻子争辩起来。
我说:三号楼就在咱们四号楼的南面,咱们买房时还挑选过,咋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不是有鬼了。妻子盯着我看了一会,不耐烦地皱了眉头说:这么大岁的人,说胡话也不怕把舌头给咬了。你要是再坚持这么样子,咱们得看大夫了。
我的说法与我的记忆都非常明确肯定,简直可以用铁板上钉钉子形容。所以我高声音大嗓门,坚持自己的说法。
为了印证自己的正确性,我特别跑到楼下,找到了正在楼门口和一位邻居说话的老杨。他是一位退休了多年的老军人,曾在地区消防支队里任过政委。他听了我的话,眨着一双小眼睛,突然发作了一样差点笑岔了气。
老杨说:哈哈哈,你这个家伙,三号楼从盖的时候开始,就在咱们四号楼的东边,两楼间距七十多米。这在小区的规划图中都标明着。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连这种事都要胡说呢。
我一下子无言了,心里还坚信着:我没有胡说,是你们一个个有问题了。
我的性格不爱与人争,每遇事情,能则能,不能则罢。但,执拗的毛病,那是得自父母的遗传,我自己也是深有体会的。那便是只要自己认定的事,十牛九马也休想拉转了头。除非,我自己最后搞明白了,才一顺百通。
就三号楼和四号楼的位置问题,我又私下问了好几个熟人,大家的说法与老杨如出一辙。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些成语被我反复地自言过。肯定的记忆也被我推倒又捡起,还是不能心甘这一铁一般的认知。
女儿看出了我的思想问题,问:爸爸,你说咱们小区一总有多少栋楼?我说:那还用说,十二栋,四千六百二十八户。女儿一脸疑问说:爸,这你就错了。准确的答案是十栋,三千八百一六户。
为了证明我的错误,女儿从网上调出了小区的卫星鸟瞰图。一栋栋楼一目了然,一切又证明,还是我的错。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区,怎么一下子就少了一栋楼,不对,应该是两栋楼。楼的栋数都少了,三号楼的方位就更不成问题了。这太可怕了!
三号楼在我心中的固有位置不存在了,那里空出的地方,有了一个幼儿园。幼儿园在我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过。它的出现,一如三号楼的位移,一如整个小区少下的两栋楼一样,都是在别人一致的认定下存在的。
大家的一致认定,说明事实如此,肯定是我错了。为了这个错误,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妻子夸说:哎呦,老天爷,你能有这个怀疑,说明你的病好了。
我知道自己没生病,却证明不了自己没生病。我还真得就是生病了,住了一回医院。大夫说我得了一种叫轻度妄想症的病。妄想就是胡思乱想的升级版,症状中最主要的一点表现,就是无中生有。这是精神出了问题,才会有的毛病。我不承认大夫的认定,我肯定自己的健康,所以,我拒绝了吃药和治疗。
在一本书里,我看到一种理论,说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所有的一切存在,不过是人脑在一个共同约定的范畴,才变得真实起来。果如此,我上面的错误,且不是迎刃而解了。自己的认为与别人不一致的时候,根本的原因是范畴出了问题。
我想啊想,终于想明白了,就兴奋地去和几个老朋友,又开怀畅饮了一次。
喝酒的中间,我是灵感四溢,口才汪洋,滔滔得让几个老哥们几无说话的余地。他们说不过我,便用酒来收拾我。结果,我又一次醉得人事不醒,差点被送到医院。亏了我还有一点点的理智,坚决地拒绝了他们的这一安排。
一觉醒来,我找不见自己的身体了,周围的一切都没了踪影。我只是一个念头,或者说只剩下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灵魂。世界不存在了,一片混沌,白茫茫的一片空,不带任何色彩。过去到处走动的人也一个都没有了。
你这是不是死了?这个念头只一闪,就让我想起了所有的记忆。同时,它让我的心脏惊得一个跟头,像孙悟空一般,飞出了十万八千里。落下来时,我却还是在原地活着。
心念的这一惊,让我的记忆中的物事场景,全都复活起来。它们电光火石般,抖动在我的念想之上。念想中,我坐在一处圆的石桌边。桌上有一副刻痕深切的象棋谱,上面摆了十多个两色棋子。
这分明是一局残棋,有棋子在桌而无对手。谁是我的对手?我这么一想,就看见老杨坐在了对面,正一手托了下额,做沉思难解之状。我一下子释然了,一叠声催他快走。
老杨的手在棋盘上动着,拿起一个子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对我的催促,他不耐烦地最后毅然走出了一步。我早已想好了后手,快速的一招接一招,把老杨给将死了。
败了的老杨,看了看放在一边的手机,拿起就走,嘴里还咕嚷着说:不能了,上午算你赢。咱们说好了,下午再战。我棋瘾未解,胜利心悦,嘱老杨说:一言为定。你要是不来,我可要去你家的。
老杨走了,在我的注视中,走向了一片空无。他的身后,留下了我和石头棋桌,还有一个人体撞出的长长的洞。洞中的老杨,像一个人形的钻地鼠,看着让人想笑。这一幕着实奇怪。
我的世界除了身边的亭子,还有屁股下的石凳,双肘下的石桌外,四面还是一片虚空。我想起了家,想起了口袋中的手机,一掏,嘿,一切还都在。我打开电话拨号,给妻子拨了过去。
拨号声中,不远处,在老杨走去的那个人形洞的方向,我看到家中的妻子接起了手机。她根本不知我的情况,一通埋怨,让我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吃午饭,想起回家去的想法。
我像老杨一样,在他走出的那个洞中,回到了四号楼二单元的楼门口。我的记忆完整无缺,知道家门在几层,电梯怎么按。我轻车熟路回到了自已的家。
吃饭的时候,我几次想和妻子说一下自己当下的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怕引起她对我生病的新的说法。我不是病人,也不想当病人。
饭后,我在家里凭了记忆,一个又一个房间走。虚空在我的前后左右,生出了早已熟知的床,沙发,电视,房门,卫生间马桶,窗户。每一个真实的出现,都很动画。
这一切真是一种好玩的境界,无中生有,而且是一种自我认定下的出现。我不想睡觉,想扩大真实起来的领地,就撒谎说要出门去见一个人。我下了楼,在小区的院子里,沿着脑子里记忆的路径,把更多的坐标物,还原在了原来的地方。
这样的事做得我心情愉悦,比创世纪更浪漫和有诗意,我随口吟出了一首诗:
四面虚空真神秘,
无中生有我有为。
所到之处成旧景,
一片风情向心来。
经过一中午的努力,我把整个小区的道路都走了一遍。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熟人与我打着招呼,他和她如老杨一样,也与我一样,成了小区中开拓现实情景的践行者。更多人的加入,让我四面的空虚在千疮百孔中,连成了一片又一片。
我已经不着急了,只要这种状态保持下去,所有客观的存在物都会被找回的。走累的我想到了与老杨的约会,便来到了小区中心亭子下的石桌边。老杨过了点还没有来,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又想,这家伙肯定是让他那个小娇妻给缠住了。
我在只有自己才有的秘密里坚持了半个多月,生活的范畴几乎恢复得差不多了。亲人和朋友们,都一切安好,各在其家,各有其位。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与我的关系,都先天地在我的脑子里保存着。我不知道,我与他们的关系,是同样保存在每个人的脑子里吗!不然,我们能联系起来的原理是什么呢?
我找到了老杨,含蓄地问:这些天,你没有觉出,这个世界出现了怪异的变化吗?他说:你个神经病,有啥怪异的,一切都好好的。我说:好啥呀,要不是我,你们怕早让上帝给丢得连个踪影都没有了。老杨鼻息一嗤说:你这家伙,又开始妄想了。
妄想症成了可以致我命的子弹,认识人随便谁一说,都能让我哑口无言。
一年下来,我开拓的世界足够的大,但还是有许多地方,不能被救活。在我的认知里,地球上还有很多的国家,宇庙中还有无穷的星空。我到不了它们的所在,就无法让他们恢复如初的面貌。我有点对不起自己活了五十多年的这个世界。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按自己的理论水平,世界之所以会这样,都因为认知的障碍所致。而认知属于心智的产物,周围的一切,在我的运动到位之后都先后出现了。为什么,我想到的东西,我认知过的东西,不能因为想到而出现呢。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奥秘存在着?怎么才能打破这一界线呢?
我想到了哲学家说过的一句话:我思故我在。我反思,我在故我思。那么,那么,那么,我开始陷入了难以自拨的焦虑与怀疑。一时间,吃饭不香了,睡觉也不踏实,头昏脑胀,探索精神顿失。有甚,老是犯头疼的毛病。
我的头一旦疼起来,让人咬牙切齿,恨不能以头去撞墙。终于有一次,我没能忍住,一头撞在了门框上。这一撞用力比较重,脑子里嗡嗡的乱响,两眼冒出了金星,觉得无数的混沌,生出了蛛网一般的纤细,一片铺天盖地的联系远遁而去,又包裹而来。同时,有一股清风,从我的头顶撞开的洞口流畅而入。
跌坐在地的我,一身热汗,被这由内而外的清风,吹得清爽无比。我的意识彻底地贯通了,这完全是葬撞而获得的福报,太离谱反而有了正果。
歪打正着的我,出到楼顶上,就看到了久违的蓝天白云,看到了太阳,看到了一座城市,从四面八方向远而去。天啊,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它原有的本来面目,我又回到了旧时的那个我所知道的一切。
精神抖擞的我,几乎是兴高采烈地下到了楼底下。我想和每一个人说话,想与柳树的垂枝握手,想手舞足蹈,放声歌唱。理性告诉我,一切可以用心自娱,千万不能外露,不然,自己会被他人当成神经病的!
几天后,我无意间发现,其实是一种想起。小区中总楼数从前往后数,从后往前数,换多少种数法,它们一总都是十二栋。三号楼毫无疑问地,就竖在我过去与别人争得面红耳赤的那个位置。这又是怎么回事?
有了前面的教训,我不敢再与人们去辩论这个问题,但还是没忍住,和妻子散步时旧话重提。妻子反感说:本来就是十二栋,谁说过十栋?我是没说过。我说:你们都说过的,还说我是得了妄想症。妻子说:莫名其妙,你该不是真有病了吧?
我个性中固执的老毛病又犯了,把自己认为的这个问题,和许多的认识人去理论。大家的说法,或者说是大家的认知,这一回同样出奇的一致。小区中原本就盖了十二栋楼,三号楼一直就在我百口莫辩,而又确实无误的那个地方。他们对过去的认定,似乎全都丧失了记忆。这样的群体性改变,太荒诞了吧!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我想啊想,想得头疼欲裂,还是想不明白。前面的经验提醒我,再用头去撞一次墙,一切也许就都有解了。想到了那疼痛,想到会不会再一撞,让现在的一切又乱了起来,那可咋办啊!
矛盾的我,终没有拿自己的健康去试验。只是总结性地确定以为,这个世界是从我那一次想起时开始的。我相信,所以我真实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