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穿行在贵州山区,一草一木,一瓦一屋,都恍若停滞在电影《青红》的年代。
那个年代的光景,大致是这样的:
灰瓦,平房,黄狗;小桥,流水,人家。
破败的中巴,光秃秃的树丫。
穿着单调质朴,表情如一的男人女人。
即便天真烂漫的孩子,在这样的年岁里,也约略显得懂事早了些。
你大可以信口雌黄,他们过着的,也是一种慢生活。
只是,这种慢,和我们大多数人所憧憬的,相去甚远。
我透过玻璃窗,望见这几十年前的光景,活生生演绎在面前,再次感觉神思恍惚。
而与那个年代的贵州山区始终相伴的,还有冬日里挥之不去的雾色和阴冷潮湿的记忆。
未见小雨,胜似小雨。
这就是贵州山区的冬日,最寻常的样子。
如此浓重的水汽,来自山间终日缭绕的白雾。它润湿了路面,润泽出整个天地水墨般的质感。
车子上旋下转,不停在山里打转。
或黄、或红、或绿的杂草、树叶,亦或深紫的野花,绛红的野果,零星点缀在以灰、棕、白三色为基调的林子里,让冬日的山头,沉闷得并不枯燥。
偶见潺潺的溪水,或漾碧的小河;或欢快,或宁谧地短暂相伴,更让这样的山行,丰富可爱。
车行至江口至铜仁的一段,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子,毫无防备地闯进我的视线。
我见过不少幽居的村子,而这一个,确是又一个可以让人怦然心动的。
遗憾的是,随身所携的照相器材确不够精良,惊鸿一瞥实不足以留下它的倩影;而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意念它的摸样。也因此,越描越清晰。
我记得,那整个村子,坐落在一小块儿山脚边的河流冲积扇上,背倚着青山,面朝着碧水,恬淡怡然。
我不知道,那条小河确切的名字,却由衷欣赏它在这里适时地右旋左转,绕出整个扇面,成全了这村子的优美轮廓。
也不清楚,它背后的那面如碉塔般的独角山为何孤单地屹立此处,只是它及它峰顶微薄的雾色,确为整个村子平添了些许唯美与秀丽。
而这村子本身,亦有它的可爱之处:
全村二三十户人家,皆是清一色的深黑老木屋,被水汽一染,尽是朴拙的味道。
远远望去,灰瓦木屋在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林木后面,只能露出一个檐角。
村外河面东西两头,各有一座石桥。
除了水路,这两座石桥,就是村庄联络外界的唯一通道。
东边儿的这座石桥,比西边的,年生要久得多。样式,也简洁得多,质朴得多。
整座石桥,几乎是中空的,只有一个桥洞,以横空出世的气魄,一口气,跨过十几二十米的河面。
桥身自左右向中间隆起,在水面上,干净利落地划出160度的弧度。
这样大胆的桥梁结构,在近现代,都并不常见。
可恰是这样的一座石桥能完美地融入,眼前的这幅水墨画里。
桥如新月,鹅黄清浅,倒映在平水微澜、温碧如玉的河面上;上下一景,恍若一面铜镜,半置于水中。
清水出芙蓉,亦可言略于它。
只是,当时,我第一时间忆起的是那句:我愿化身石桥,经历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愿她,从桥上走过。
不知为何。
可有这些许莫名的情愫,也是好的。
至少离人,在转身离去之后,还会心心念念着,某些东西。
无论那些,在记忆里,已模糊,或尚清晰。